“啊？噢。”

我把託盤端到客廳，蹲下把茶杯放到茶幾上，規規矩矩地說了句：“您喝茶。”

“你給王伯伯說說，上次你對這個專案提出的構想……”

“爸，”我頭也沒抬，把託盤放到桌面底下，“我們下週還得在課堂上做個展示，我回去看書了。”

“哦，你去吧，別耽誤學習。”

我啪地開啟了走廊的燈，又啪啪兩聲開啟了臥室和書桌前的壁燈。轉身關了門把他倆的談話聲隔絕到門外。

我坐在書桌前，調整了一下座位使我正對著電腦，然後開啟了手機直接登上小號開始刷微博。我看了一會兒覺得很沒意思，無非就是機場的各種現場照片和影片，背後揪手各種角度各種遠近景各種動圖影片照片翻來覆去的發，因為考試錯過了接機，因為要回家又錯過了送機，不然我也可以去現場親自體會體會我們中意狗提前過年的歡欣鼓舞的氛圍。雖然我昨天還轉了微博說這次現場可以品到明年，但我感覺品到現在已經夠夠的了。自從上次“不小心”在評論裡爆出了我是男粉的事實，結果我小號漲了不少粉，大概是對男性粉男男西皮的好奇吧，底下還有不少中意同好給我留言，我卻沒有什麼心思回，感覺也回不出什麼很妙的俏皮話，與其冒著人設崩塌的風險，還不如不回。

我又開啟了ins看了看，裡面安安靜靜的，好像我這個人從未出現過一樣，也沒有人在乎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本來開啟手機相簿想上傳一張我在圖書館為期中考而複習的拍的課件的照片，而且我特意挑了一張全英文的拍，為了塑造我積極向上並且在學習高階學科的人設。可是，有人在乎嗎？有人在看嗎？我的觀眾在哪？

我忽然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傻，費勁心思造了各種人設，拍了各種照片心裡編輯了各種文案，回頭點開社交軟體開啟相簿的時候，卻發現不知道可以發在哪。這大概是拔劍四顧心茫然吧。我的受眾在哪呢？我塑造的這一個個人設又是為了什麼？我想傳達什麼，我想給誰看，我想給誰、留下什麼樣的印象呢？我好像誰都很在乎，而現在的這一刻我好像又誰也不在乎。

我看了看微信，什麼訊息也沒有。不管是京城六少還是中華兒女多奇志都安安靜靜的。樊禮今天怎麼也不說話了，不分享微博段子小黃圖了。我又看了看被我遮蔽了訊息的幾個通知群，老鄉群吹牛打屁，學生會群聚餐發照片相互商業吹捧，宿舍長群，各種講座交流群，專業通知群，社會學系通知群，各門課程的小組作業群……我一行行地看著，當我的聲音埋沒在這些訊息裡。

這一刻，沒有人想著我，沒有人與我發生聯系，也沒有人聽見我的聲音。

安靜得我好像連思維都慢了下來。

安靜得我好像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好像我的存在只有透過這些才能得到認可。

窗外的北風嗚嗚的吹著，震得窗戶直響。天氣預報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南下了。我隱隱約約地聽到了什麼，於是猛然開啟了房門快步走向客廳。

送完客父親又恢複了一張冷臉，回頭看到站在玄關處的我愣了一下，嘴唇動了動，好像想說些什麼，但又什麼也沒說。

我看著他進了書房，沒過幾秒鐘又匆匆忙忙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資料夾，一手套上外套，看樣子是又要出門。

他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回頭遞給了我三張票。

“剛剛王總給的。左野那邊的溫泉套票，你和同學一起去。”

我面無表情的接過票，看了一眼說不夠。

他這才抬起頭直視我：“你要幾張？”

“再要三張，我們宿舍……”

他背過去一邊穿著鞋子一邊擺手，彷彿並不在意。

“有六個人。”

“行了，我明天跟王總說說，再要三張。”

我應了聲，還沒等他出門便回頭向房間走去。

我想需要認真考慮一下以後是否還有回來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