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也聲音更高,壓過她一頭:“林太太,聽我把話說完。一千萬還是轉給你,就像你說的,你應得的。其他算是附贈。結了婚,在外人面前就要扮演恩愛夫妻。如果在新婚期間馬上送你出國,爺爺會懷疑,爺爺最討厭別人騙他。”
林也說完就後悔了。他絕不是正人君子,但該扛的罵名也不會丟到一個無助女人肩上。她只是一個走投無路被他哄騙上歧路的棋子。還算不上什麼騙子。
“我查過了。留在國內的運動員會參加集訓,至少可以有正當理由減少我們見面的機會。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在對你好吧?”林也一手抓住宋鹿的手腕,一手用玻璃瓶頸頂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和他再次對視,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她溫燙的脈搏。
宋鹿毫無畏懼地直面他的黑眼睛,“我知道我們母女在你眼裡,做小三是婊子,翻臉不認人是騙子。我先天性的卑劣不配得到你一絲一毫的善意。可我還是請求你,不要傷害我的身體。你抓疼我的手了,林先生。”
林也算是服了宋鹿,不得不鬆手,“記住,我不會對你好,我是姓林的混蛋,我就是為折磨你而生的。實話告訴你,只要我結婚,爺爺答應由我接管集團。這筆生意對我來說只賺不賠。你也不用擔心我對你是另有企圖。我從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我的目的。我也提醒過你,一千萬和母女之情你只能選一個。你選了。我就願意為你的殘忍買單。多貴我都買。我買得起。”
宋鹿一愣。所以,比她想象得更不堪,她要配合他,從一個老人家手裡騙到天文數字般的錢。宋鹿感覺那一雙蒼老的眼睛此刻正注視著她。她渾身抖了一下。她有點害怕,更後悔。
宋鹿機械地說:“髒。”
林也丟掉玻璃瓶,伸手捏住她下巴,挑起她的腦袋來,想當場捏碎她的骨頭:“說我嗎?”
宋鹿倔強地扭掉他的手,咬牙道:“不,是我們一起髒。”
林也哂笑一下,“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我們就是一對用久了的鋪蓋卷,髒得有些年頭了,一輩子都別想洗幹淨。”
宋鹿不覺握緊拳頭,合同在她手裡漸漸揉皺了。
陸飛急得不得了:“紙!紙!說話就可以,你別折騰紙!”
林也迫切地想吸煙,他按捺住強烈的吸煙慾望,清嗓說:“有一件事你必須記住。任何人帶你去見我爺爺,或者,勸你去見我爺爺,都不準去。你挺笨的,別把老爺子惹不高興了。記住,有什麼事,任何事,先給我打電話報告。”
宋鹿看向陸飛,慢慢地說一個“好”字。
陸飛把頭轉回去,不再糾結那三張紙,擔心更高深的問題去了。
林也翻下袖口看手腕上的表,“你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沒有,今天就算了。我後面還有個會。”
宋鹿很幹脆地說:“沒有了。我走。”
宋鹿下車,向前踉蹌兩步,聽到身後的車子駛離。宋鹿跑起來,想離那輛車越遠越好。就好像,離他越遠,就能把自己的卑劣遠遠拋諸腦後。宋鹿本來覺得一切似乎在變好,現在又覺得一切明顯在失控。變好變壞都在於林也那個人簡單的幾句話。人生像是無軌的電車,駛向不可預知的未來。未來、和誰的未來,真不知道會怎麼樣。她更加不知道,她這樣沒完沒了壞下去,何時會墜入真正的地獄?
到時候,還爬得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