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從椅子上站起來,黑沉著臉走到隔壁桌,壓低聲音對胖子和瘦子說:“你們嘴巴放幹淨一點。你們認識她嗎?就在這裡隨便編排人。我是律師,可以起訴你們造謠。”
胖子已經抱著高高拱起的肚子睡死過去了。
瘦子立刻站起來,豎起雙掌虛擋在陸飛胸前,“兄弟,對不起。他就是喝多了。醒了,我好好說他。大家都是來放鬆的,要給主人家一個面子,不要鬧出事,對吧?”
謝琅默了幾秒鐘,又聲色俱厲地說了那瘦子幾句。
瘦子連連賠笑,好言賠罪。
林也黑眸閃動,將謝琅這不知從何而起的正義感和沒名頭的莽撞盡收眼底。就因為謝琅是他太太的導師?這……勉強還算說得過去。但看謝琅剛才面紅耳赤,真不像是隻見了寥寥幾面的人能迸發的情感。
要教訓人也該是他這個做老公的去教訓。
這小子沖哪門子先鋒。
謝琅走回來坐回椅子,看到林也投在他臉上若有所思的目光。
謝琅雲淡風輕一笑:“我也很久沒見過她了,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看她過得這麼好,我真心替她高興。她是個很上進又特別有手段的女孩子。憑自己本事過上好生活的人不應該被人在背後說得這麼難聽。好不容易爬上去,不要被流言蜚語拉下來,摔死就太讓人心疼了。”
林也的手指一次次敲擊椅把手,敲出鼓點般的節奏,淡淡地、決絕不袒露胸臆表面心跡地、隨心所欲地“嗯”了一聲,似在鼓勵謝琅說下去。
林也的目光再次擦過謝琅耳畔,射到遠處正從陸飛手裡接過酒杯的宋鹿身上。
謝琅不回頭也知道林也在看宋鹿,“看得出來,林總也有雙欣賞美的眼睛。”他頓一頓,用那種男人都懂的笑容對著林也,再清一清嗓子,擺足架勢非要引起林也對他後面話的興趣,“這個孩子,是一叢帶刺的薔薇,極善攀援,需要數不盡的花肥去澆灌,需要老練成熟的花匠去培育,她才會見高牆而攀附覆上,長成馥郁芬芳的嬌花。”
這話說得投巧,林也一時不好定性,他到底是在誇人還是損人。
林也是個精明的商人,各路小鬼擋路都沒耽誤他掙錢,何況是一個小小的律師。這個謝琅,和宋鹿有事,他剛才說的那些話其實和兩個胖瘦夜叉是一個意思,只是自持儒雅人設沒說得那麼直白罷了。
謝琅前後矛盾的行為讓林也覺得特別有意思。有點“我可以罵但別人不可以”“不希望她被更有權有勢的人注意到”的那股子酸腐味。
林也停下敲動的手指,又好好凝了謝琅一會兒,薄唇微翹,“謝律,請問一聲,你剛才說的‘她’,以及說的‘這個孩子’到底是誰?我不太明白。這裡這麼多人,我怎麼知道是哪一個。”
謝琅愣了一下,眉毛微不可察地往眉心聳動,他沒想到林也直接不承認自己剛才在看宋鹿,動了花花腸子。幾秒後,謝琅說:“陸飛的太太,宋鹿。我現在是她的臨時導師。她以前是我的校友。還以為林總認識她。”
謝琅竟然以為宋鹿是陸飛的太太,他到底是怎麼得出的結論?
林也不作聲,就盯著謝琅看,那眼神像刀子,要把謝琅的心從胸腔裡剖出來捏在手掌心裡好好看清楚,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真不認識什麼陸飛的太太。我請你來是替我工作的,不是來對別人的太太想入非非的。”
謝琅臉色一白,急於辯白,終於像擠海綿一樣擠出後面的話來:“我和宋鹿談過一年多的戀愛。其實,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只是剛好撞上這麼一遭,有點感慨,說了這些廢話,耽誤林總時間了。實在對不起。我們還是繼續吧。”
林也黑眸沉沉,似要把謝琅拖入從他目中射出來的茫茫黑霧中生吞活剝。良久,林也低下頭,他終於扯下領結,抽下來丟在桌子上,拿起資料書啪啦啪啦翻得格外大聲。
林也冷冰冰說:“放心,你今天真就沒說過一句廢話。句句經典,句句發人深省。這些,我們十分鐘內解決。解決了這個,別的,再從頭清算也來得及。”
謝琅埋首,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在不經意間得罪了這位陰晴不定的大佬。他還是太心急了,也被突然出現的宋鹿弄亂了心神。
謝琅只是不想宋鹿被林也注意到。任何注意到她的人都會輕易被她收服。謝琅明白,她就是做得到。因為她實在是太漂亮了。
憑什麼她的人生是踩著別人的肩膀步步高昇。而他,因為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年多葬送了自己光輝遠大的前程。他的人生已經被這個女人毀掉了,那她也別想好過。他要看她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