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鹿手臂上的手一鬆,小師妹又去撲另一個隊員,“是你嗎?”又逮住一個無辜過路的,“是你?”宋鹿才知道小師妹是瞎貓撞死耗子,把一顆心淺淺吞到肚子裡。
一天體能訓練下來,宋鹿的兩只腳都在打戰,只想馬上上床睡覺,她慢吞吞走進寢室,小師妹還在背後滔滔不絕:“我上網查了那個集團的最最最高層。超級超級帥的一個男人。這事不簡單啊。你們老實交代,誰找了這麼大一個金主,連喜糖也不分給我們這些好姐妹啊!”
會是林也做的嗎?
宋鹿腦海裡又浮現他那張就算笑也是陰晴不定的臉。
是他嗎?
怎麼可能。
他不可能對她這麼上心。雖說合同中寫會支援她的射擊事業,可也許只是嘴上說說。對於林也的“好意”,宋鹿還心存僥幸心理。她整個人直接向床倒下去,把臉埋進枕頭裡幾分鐘,頭一甩,點開林也的朋友圈,竟然發現他幾分鐘前更新了一張照片。
宋鹿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
照片是資格賽最後一天媒體在靶場拍的那一張。她不按規定抱槍過地線,事後被教練好一頓訓。照片裡,她低著頭,根本沒看鏡頭,她的頭發垂下來遮住臉頰,只能看到一點點嘴的形狀。但僅僅是那一點點下撇的嘴角也能看出她當時的難過。而林也不同,牢牢摟住她的肩膀,黑眸炯炯正視鏡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驁模樣。
這個拍照姿勢和林先生書桌上那張擁宋鹿拉大提琴的照片很像。或者,林也就是故意的,存心報複。他把這張合照放在朋友圈,第一條,也是唯一的一條。他做到了,把這張照片要回來。但他微信通訊錄裡只有她一個人,他在對她宣示主權,宣佈她是他的。
宋鹿把被子鋪開來,鑽進去,把被子蒙過頭,試著不再去想他。她希望明天的訓練能夠強度更大、次數更多,讓她再也沒有力氣去胡思亂想。她也特別想知道野外拉練到底定在哪裡,能夠一時半刻遠離林也在的城市也好。
野外拉練真的定在北河崇禮長城嶺訓練基地。
申港市手、步槍射擊隊運動員和教練員、申港市登山協會的向導後勤加上廣告商的攝影團隊一行40人搭上前往北河的飛機。
上飛機前,宋鹿覺得應該提醒一下林也她這五天不在申港,免得他臨時召喚。她不想打電話聽到他聲音,所以還是違揹他的意思編輯微信:我這五天在崇禮。一直等到上飛機乘務員提醒關機,林也都沒回微信。兩個小時後,宋鹿開機,看到林也回:知道。
宋鹿第一次進飛機航站樓,第一次辦理值機託運,第一次看見雲在狹小的窗外,第一次從行李轉盤裡取行李箱,什麼都是第一次,什麼都充滿新鮮感,宋鹿一下子忘記了煩憂,短暫成為出門旅遊的小孩。
南方的小孩沒見過北方的雪,尤其不能想象都四月下旬了,山上的積雪竟然還沒有融化。皚皚白雪夾著棕色的石群和蒼綠的樹林,海平均海拔在1900米,最高在2200米的長城嶺矗立在所有隊友眼前。
太震撼了!
訓練基地的地導開玩笑說:“大概是老天爺知道有南方的射擊運動員來,存心要增加拉練難度。一天前崇禮下了一場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應該是今年最後一場了。你們趕上了。現在山裡最低氣溫達到零下15攝氏度,積雪最深處在1.2米左右。對於初學者不好走啊。”
野外拉練一共三天。
領隊給隊員們講三天安排,每天要進行20公裡左右的往返徒步,耗時7至8個小時。每一天的路線都不一樣。領隊給每一位隊友發了登山服、登山靴、護目鏡、帽子、兩根登山手杖和一個只裝水與急救物品的書包。書包正好是步槍的重量,有意為之地負重徒步。
登山服上有那家乳製品品牌的ogo,是一頭圓滾滾的奶牛,下面用小的像螞蟻的字寫:中冠集團旗下品牌。
領隊把隊友分為兩隊,各隊推選一名隊長,發一面沒有印字的黃色隊旗。教練有意磨煉手下兵,讓隊員自己推選隊長。宋鹿因為在這些人年紀裡最大,被推選為一隊隊長。隊要取名字,隊長來取,宋鹿想了想,說:“就叫硬骨頭一隊”。
宋鹿和一隊的隊員手裡拿著不同顏色的記號筆,圍成一個大圈,十幾只鮮嫩的手在隊旗上又寫又畫,上面甚至畫了只不太像的皮卡丘。所有人臉上笑哈哈,玩得不亦樂乎。
訓練基地向導一臉和藹可親地看著這群新兵孩子,對旁邊正在檢查裝備的登山隊技術支援笑呵呵道:“第一次來都這樣,沒開始的時候,覺得特別新鮮、特別好玩。等上了山,肯定有人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