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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Chapter 65 第三個女人。……

宋鹿走出房間,立刻迎來一片注目。她從樓梯上走下來,因為禮裙有拖尾,她扶著扶手走得很慢,才走了一半,剛才臺上那個男主持就拾階而上,折起左邊手臂抬起來,讓宋鹿扶著他下臺階。

宋鹿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像是一條條火舌燙著她的面板。林也說得沒錯,她慣低頭,所以她又低下頭,用低頭去逃避她無法應對的現實。她就這樣低著頭被主持人領上那個小舞臺。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後開啟麥克風,“相信大家和我一樣,對本場晚宴獲得最高競拍價的詩集都抱著極大的好奇心。詩歌和純真的孩子一樣,是我們心靈的慰藉和寄託。煩請詩歌的主人為我們現場吟誦其中一段。有請中冠集團林也的太太——宋鹿女士。”

主持人退開,戴手套的工作人員捧著那本詩集走到宋鹿面前。詩集已被翻到特定的一頁,焦黃的紙上一行行花體英文字蜷曲著,像是紙上長出了黑色的藤蔓。

宋鹿接過詩集,她現在不得不抬頭了。不用去假設,是一定可以肯定,整場晚宴的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就像一個包裝精美的電燈泡,200瓦的!亮得有點過分。

這個林太太的亮相儀式的確別出心裁。

詩集是原版的,那就是英文。宋鹿不願在這麼多人面前顯擺自己中式口音,況且花體字她也看不懂。好在小時候,宋綾哄她睡,念過很多次“瘋狂的迪蘭”的詩。巧合的是,詩集被翻開的這頁正是媽媽最喜歡的那一首——《拒絕哀悼死於倫敦大火中的孩子》。對於它,宋鹿早已爛熟於心,可以選出任何一段朗誦。

人家說母子連心,心有靈犀。有那麼一刻,宋鹿覺得媽媽正在看著她。這莫名而來的靈感令她恐懼,她身上開始出冷汗。她本就緊張,現在更甚。她倏地抬頭,四面八方有360度,她偏偏朝著某1度的方向投出目光。

這對母女看到了彼此。

宋綾望向宋鹿的那雙眼就像千年寒川的冰,目光似冰錐,將宋鹿的身體紮個透。宋鹿覺得,媽媽看她像是在看一個仇人。而她看媽媽,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原來另一個神秘的林太太是她媽媽。她挺傻的。現在才想明白這場亮相儀式有多“盛大”。

真是想也想不到的好手段。

宋家的母女不僅跟了一對親父子,還為一本詩集搶得頭破血流。

主持人又在清嗓子。

宋鹿回過神,抓詩集的手在顫抖,紙張也隨之在抖,那些字不再像從紙裡長出來的具有生命的藤蔓,而是移動的、啃噬這百年前就死僵了的詩集屍體的黑色螞蟻。

“倫敦的女兒與第一批死者同穴深葬,眾多的至親好友將她裹沒,永恆的塵粒,母親深色的血管默默地傍依著冷漠地,湧流不息的泰晤士河。”宋鹿極慢極慢地念出來。

林先生站到宋綾身邊。

無論是何境地,宋鹿永遠都能第一時間察覺那個男人的存在,她的身體自然而然排斥他,已經成了一種應激反應。她冷得像掉進冰窟,面對林先生渴求的近乎是貪婪的目光,她茫然無措到只能呆呆望著他。

而林先生,看她彷彿在看一個更為誘人的獵物。因毒恨而升起的強佔欲在他眼中旋轉成漩渦。

宋鹿盯著林先生,哽咽著說完最後一句詩,“第一次死亡之後,再沒有其他。”

客人們開始為宋鹿鼓掌,一些熱情的人簇擁到舞臺前。

林先生一擊一擊不緊不慢地拍著手。

宋綾就站著不動。

三個人的戲在最喧囂的一刻無聲上演著。

還嫌不夠熱鬧。

林也像是破開人浪的一柄尖錐。他看也不看林先生和宋綾,坐到主桌那個原本屬於他的位置。他從鼻樑上取下眼鏡,隨手甩到桌子上,抬起深深的黑眸,平靜地、散漫地、殘忍地盯著臺上的宋鹿。

看到媽媽,她沒哭。看到林先生,她也強忍住沒哭。可看到林也,她感覺心裡最後活著的那部分也死了,最後的防線崩潰,眼淚決堤。

到底是捨不得。

捨不得錯過見證母女交惡的一刻,非要親手摘下來之不易的果實。

一大顆淚珠從她眼角滑落到下頜,凝結在她雪白的下巴上。淚是透明的。他們之間隔得那麼遠,他或許根本看不見她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