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如果我受傷了,他會不會心疼?”
柏擇沒有回答,他也來不及回答。
言嵩用谷主留下的刀往自己身上戳了幾個血洞,雪色袍衫頃刻間被血浸透,又恢複了發瘋的神態,而他回神之時,身邊卻掠過一陣風,那個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薄唇緊抿,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感覺到這人渾身上下都湧動著的暴戾與不悅。
谷主賜他一巴掌和一句“廢物”,他深知自己沒有完成谷主的囑託,但看到言嵩因止血發出慘叫,他並不後悔。
只是在離開之際,他無意間瞥見青年臉上的陰森笑意,那瞳孔中釋放出來的幾欲扭曲的佔有之色,濃鬱深沉,令人驚悚。
吳謝完全看不到這兩人的波濤暗湧,他現在做的是一個“盲人”,但清溪谷畢竟是原主待了幾十年的地方,為了輔助他完成這個角色,系統提供了熱感圖顯示的便利,所以他雖然能夠敏銳的避開障礙物,甚至觸碰物品,但這個世界在他看來就是由各種色塊組成,物體的具體情況他無從得知——只偶爾為了裝逼,才讓系統幫忙掃描一下藥材幹濕或人物表情。
因此在言嵩吼出那一句時,吳謝才知道柏擇原來在看自己。
“放開他,放開他……主人,你看看白薯,你別看他了……”鎖鏈碎響不絕於耳,青年嗓音沙啞,甚至帶著一點哭腔,“主人,你別看他,白薯受不了,啊!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白薯。”男人松開撫摸對方傷口的手,轉身朝地上還在掙紮的人看去,“閉嘴。”
僅此一句,青年就安靜下來。
“下去吧。”吳謝對面前的人體幾何說,“沒有要事,就不用上來了。”
人體幾何頓了幾秒鐘,終於低頭應答道:
“是。”
待人體幾何消失在黑暗盡頭,吳謝終於把腦袋轉向躺在玉石板上的主角。
鎖鏈在花亭中急切響動起來,地上的人似乎想要起身碰他,然而卻被堅固的鐵鏈扯了回去,只能喘息著仰面倒下。
這是言嵩的裂心蠱第二次發作。
<101nove.值頻臨崩潰以後就立刻給言嵩餵了裂心蠱,那時的男主還是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正道烈士,寧可發瘋也不吃解藥,更不讓人碰他,兇起來比狼還殘暴,見到刀就往上撞,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好在最終被人制服,這才留下一條命來給吳謝折騰。
天真的主角大概以為自己會流血而死,但裂心蠱的妙用在於,蠱蟲平時沒事吸血,但當髒器供血不足時,它們會自主融入血液中並提供大量血小板,猶如安置在體內的備用止血包,還自帶傷口麻痺作用,非常高階,不枉原主花了整整三年才提煉出來。
所以言嵩沒能死成,再加上吳謝被柏擇帶回去療傷,只能蹲在地下室裡自生自滅的言嵩苦熬了三日才從幾欲死去的痛苦中脫離出來,等被吳謝發現的時候,整個人都脫水了,差點掛掉。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言嵩的抵抗從外露,逐漸內斂,最終表現出徹底的順服。
如果沒有系統時常給吳謝打小報告,換了任何人來估計都覺得言嵩是得了斯德哥摩爾綜合症,現在已經對他死心塌地,隨他擺布。
呵呵,做夢。
這小子藏了一屋子道具,就等著逃跑時慢慢招待他——不過,即使知道這一點,該給的機會,還是要給的。
於是吳謝抬手用勁氣解開花亭旋鈕,方才還桎梏著青年的鎖鏈瞬間抖落,不多時,一個溫熱的軀體就靠在他的腿上,已不複蠱毒發作時的狂躁,只餘令人放鬆警惕的溫順。
“主人。”青年溫柔地說,“你好幹淨啊。”
吳謝翻過一頁書,暗中抖落渾身雞皮疙瘩,裝作沉穩地道:
“你髒,去洗吧。”
青年於是扶著花亭壁欄走了出去,走之前,他點燃桌上香爐,將花亭四周的籠紗,悄然束緊。
背對著他的玄衫男人毫無所覺,依舊翻著那本刻有凹痕的點狀書。
琥珀色眼中的痴迷悉數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