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掙紮許久,叼住小倉鼠就跑,用各種方法拖了兩個小時以後,它變回原樣,為保護小倉鼠與大灰狼兇狠廝殺,最後大灰狼夾著尾巴被驅逐出去,狐貍也身受重傷。
本來想要表達感謝的倉鼠看出它的狐貍原型,捂著嘴巴眼淚汪汪,哼哧哼哧半晌,居然淚奔著跑了,什麼話也沒留。
的確沒畫多少,再往後翻,都是白紙,只稍微打了格子線,似乎有些想法,但還沒來得及實施。
指尖摩挲著細膩的畫紙,蒼白的少年靠在墊高枕背上靜靜望著那個專注於草稿的男人,眼珠從左轉到右,停留於橘色光圈下,映出毫無波瀾的暗色。
“我不知道小倉鼠該不該回來。”殷送把聲音放得很輕,“狐貍生來就要吃老鼠,雖然它看上去並不壞,但出於自保……小倉鼠大概不會回來了,對嗎?老師。”
“放心,它會回來的。”醫生平靜地說,“哪怕是出於朋友的道義。”
面白如紙的雙頰浮起一層淺粉色,少年倏然扭頭過來,死寂的瞳孔再度嵌上亮色,像複蘇的活水。
他細長的五指伸進被窩,輕輕按住被包紮牢固的腰部,那剛生動起來的光芒,又隨著某種不可言說的心情逝入黑暗。
“老師總是很溫柔,又經常在這樣的時候表現出這麼無辜的體貼。”
少年人嗓音稚嫩且柔和,話語中卻帶著鋒利的倒刺:
“這種體貼真的很莫名其妙啊,我受傷了,老師還能這麼平常地閑聊一些沒有關系的話題,不管是餓了沒有,還是畫冊的後續,你可以聊很久,卻一句都沒有提過‘它’。我理解不來,難道這就是人們所謂的關心嗎?”
少年突然的發難,超出吳謝原本預想。
“還是說,這樣的體貼,是屬於老師的‘道義’?”
少年微小地翹起唇角,笑意看起來很不真實:
“你難道真的以為,我對你今晚的行動一無所知?或者天真到認為,我叫你來的目的僅僅是看畫冊?”
醫生捧著畫夾,沒有打斷少年的演說,他目光平靜,無人能從他沉澱下來的眼瞳中窺見他情緒的蛛絲馬跡。
“老師待在父親身邊,如果只是為了報恩,那麼我想知道,這份‘道義’究竟能重到什麼程度。”拉平嘴角弧線,殷送眼神認真,“比起殷白的高價僱傭,又如何?”
男人並未馬上回答,而是彷彿在確認什麼般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他。
“先生對我恩重如山。”醫生說,“但我屬於先生,不屬於殷家,所以殷家的任何事務,除非先生吩咐,我不會去碰。”
“直到現在,老師還覺得自己是局外人嗎?”殷送問。
“我會一直在殷家工作到先生離開。”放下畫夾,醫生撐在柔軟床墊上,逼視那雙琥珀色眼瞳,“如果先生的願望移交給少爺,那麼,我會像為先生效勞一樣,一直效勞到少爺離開,或者我死去。”
有那麼幾秒,無法遏制的動容從殷送的神態中洩露出來,他伸手想觸碰男人稜角分明的臉,卻被突兀的震動聲打斷。
醫生的手機亮著白光,來電顯示殷白。
他們齊刷刷看著那張薄薄的螢幕,在吳謝伸手欲掛的瞬間,殷送阻止了他,先一步將震動的手機拿起,認真地說:
“是時候了,老師。”
話音剛落,他按下了接聽鍵。
殷白溫柔的聲音在寂靜裡回蕩:
“阿謝,你考慮得怎麼樣?”
漆黑眼瞳望向靠在軟枕上的少年。
少年報以不帶情緒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