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本楓葉集。”把菜扒到旁邊,男人夾起一筷子不油膩的飯,“是以前收的,明天如果看不了楓葉……可以看這個。”
這個提議簡直是意外之喜,青年立刻答應下來,他高興得把飯盒掃空,獨自吃完兩份冰淇淋,又膩了許久,才終於放人離開。
關門的剎那,他留在男人視線中的臉頰溢滿笑容,像一個期待著去遊樂園玩耍的孩子,哼著歌收拾行囊,迫不及待地準備出發。
私心多停留了幾秒,吳謝終於拉下頭盔把門關上。
暖黃色光線消失在縫隙之中,白熾燈造訪冰冷的金屬外殼,在長而空曠的走道中,反射出不規則白光。
他始終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連最簡單的承諾都不敢給予。
二期臨床實驗如期而至,與病毒抗爭的二十位病患寄予著全基地乃至全人類的厚望,生存或死亡,只在這激變的幾個小時之中。
盡管已經先於其它人知道結果,吳謝卻忍不住整個趴在玻璃上觀察在實驗室中掙紮著奪取自己意識的患者們,其它研究人員也並沒好到哪裡去,十幾位大佬都懟在前方,後面的助手等只能跳起來看現場,或者透過調整攝像機角度來見證這歷史性的一刻。
為這一天,他們付出了太多。
第一具解除喪屍化陷入昏迷的病患很快被推進手術室,幾個小時以後,他清醒過來,雖然由於病毒侵入到腦神經區域,導致他有些口齒不清,但其思維與記憶並沒有被損壞,病毒已經抑制住,反而是腦部複健的問題比較大,但基本上只要配合治療,變回正常人不再是什麼問題。
陸續有人被推入手術室,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但也有沒能成功熬過去,最終喪屍化被一槍擊斃的病患。這是任何抗病□□劑都有可能出現的問題,所有複生機率,除了自身努力,有時候還需要一些運氣。
最終,二十例患者,十六例成功治癒,抗nitr病□□劑治癒率高達80,這也就說明,他們開發研製的藥劑,成功了!
當最後一位患者被送出手術室,有人歡呼雀躍,有人尖叫擁抱,激動過後,研究員們互望彼此,眼淚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喜極而泣不足以概括他們的複雜情緒,從正式立項到今天,艱苦奮鬥熬過五年,早生華發之人不在少數,其中頭白得最快的不是吳博士,而是他的助手白鐸。
白鐸此刻正捂著臉靠在冰涼的玻璃前,習慣性壓抑了自己即將崩潰的洶湧情緒,他任由淚水從眼中淌入掌心,像歷經一場生與死的洗禮——這種直擊心底的震撼,是人生中極少數時候能感受到的。
肩上被人用力地拍了拍,白鐸知道是吳博士正在安慰他,作為時刻謹記自己職責的人,他很快擦幹眼淚,紅著眼眶抬頭,卻看到對方抽身而去的背影。
心中一慌,他的聲音不自覺放大:
“博士,您去哪兒?”
這句呼喚像一支具有穿透性的箭,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視線釘住。
嘈雜的實驗室安靜下來,無數目光投向那個被防護服籠罩的身影,隔著反光的盔面,他們只能聽到耳麥裡傳來的回答:
“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吳謝走了兩步,又停下。
他想了想,還是告別一下好了,這裡畢竟是他學習和工作了五年的地方。
盡管這是一個虛擬的,在資料清除以後就會將他遺忘的世界。
他轉過身,右手握拳放於胸口,壓著沉重的防護服,朝安靜的人群鞠下一躬。
他說:
“謝謝你們。”
這句話是他的真心。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在為這個專案夜以繼日傾盡全力地付出,如果不是基地資源的堅實支撐,他絕不可能在短短五年時間內完成這樣的壯舉,即使有系統輔助,但那畢竟有限。
這不是一個人的偉業,是每一個為此殫精竭慮的人們成就了它。
握緊金屬杖的邊緣,他慢慢抬頭,對這些相處將近兩千天的人們,在心裡說了告別。
拄拐轉身,快要出實驗室時,他忽然聽到白鐸沙啞的喊聲:
“吳博士!”
聞聲回頭,那個滿含熱淚的年輕人也做了與他一樣的動作:
“能遇到您,真是太好了。”
那位曾經在死難關頭保護過他的藥理學專家也將右手握拳放於胸口,微笑著說:
“我們真的做到了,吳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