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已經鬧成一片。
吳謝還未走進殿中就被彥淩薇自幼帶在身旁的侍女拉住,這侍女拉著他又哭又喊,讓他千萬勸公主下來,不要想不開。
心裡雖然還憋著餘火,但這時候他還是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安撫,隨即便遣退周遭侍衛,伸手推門。
然而折門從裡面閂上,根本推不開,吳謝劍眉微挑,抬腿就是個沖踹——只聽“嘭”地一聲,門晃晃悠悠地“吱呀”朝兩側開啟。
正站在椅子上一手剪刀一手白綾的少女顯然被嚇了一跳,看清披光而入的人是誰以後,她露出欣喜之色,淚光盈盈道:
“阿謝哥哥!”
“……”男人將手負在身後,面上並無久別重逢的喜悅,只冷淡道,“公主千金鳳體,莫要做這等危險的事,還是快快下來罷。”
少女怔了片刻,桃花眼微微張大:
“阿謝哥哥……你,你怎麼待薇兒這般冷淡,不過半年不見,你我竟已生疏至此,難道不是你讓人送我回宮的嗎,又為什麼……”
她一語未休,淚卻積蓄起來,下眼睫盛著飽滿露水,將落未落,極為動人。
這番情景,就是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會被打動,更不要說特別怕惹女孩子哭的吳謝,他此刻只感覺自己已經走到人生的分岔路上——好在系統及時在他眼前開啟任務面板,還把未解鎖事件重點標紅。
猶豫的態度迅速消退下去,明白目標所在的男人,終歸是硬起心腸開了口:
“公主可記得這是何處?”
少女表情微變,輕聲道:
“怎麼不記得,這裡是承乾宮,我做鬼都不會忘的地方。”
“你就不奇怪這裡的主人,如今身在何方嗎?”
眼瞳微閃,少女凝視片刻,小聲問道:
“她在哪裡?”
男人亦怕嚇壞她般,柔聲答道:
“她本該在陛下陵寢前安眠,現在正扒著養心殿裡的龍榻不肯走,也是很讓人頭疼。”
露水似斷線珍珠般滑落,少女嘴角隱約抿出一點笑意,帶起兩個小小的梨渦,輕聲道:
“……是嗎。”
“不過,明日以後,六殿下就會登基。”吳謝微微仰頭看著她,眼底滲透徹骨的冷靜,“她將榮升太後,也不必再扒著龍榻哭喊,而公主您,或許會再被送回塵清觀。”
笑容凝固的剎那,彥淩薇細長五指緊攥手中白綾,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這人,只覺滿目陌生。
“可是,如果你成為皇後,這一切就不同了。”男人撐著耳邊ooc值拉起的警報聲沉穩道,“你手握六宮生殺大權,想要怎樣都可以,無論是報仇,還是……追尋你想要的自由。”
“你在威脅本宮嗎?”
這位公主終於脫離柔情蜜意的幻想,任由淚水從臉頰流下,琥珀眼瞳中滿是悽惶,她沙啞地低吼道:
“吳大人,事到如今,你是在威脅本宮嗎?!”
“那麼,這種威脅……公主不想要?”
男人平靜地迎上她的目光,深若潭水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破綻。
彥淩薇說不出話來,她攥緊白綾,幾乎將全身氣力都勒在掌間,但觀內生活到底過於清苦,她早已消瘦得不成樣子,連拽下白綾發怒都做不到。
報仇,她自然想報,而且是非報不可,她做夢都想讓麗妃嘗嘗那些地獄一般的日子;自由,她也想要,渾濁宮廷拘束甚重,她不想下半身再困於此處,原本……她是想要與這個人一起,攜手天涯的。
可是,他如今卻已不再是她記憶中,那個令人思慕的少年郎。
時光消磨掉青澀與羞怯,他周身氣息冷肅,像具難以動容的千年玄冰,舉手投足間,盡管充滿將領魄力,卻也失了她最愛的,依稀藏於男人內心深處的一點純真。
這個人,終於被這口名為權利的染缸,鍍上色彩翩躚的面具,不肯再為她摘下了。
青絲垂落額前,遮住少女面容,銀線成串跌碎在地,嗓音卻化為冰冷的錐,聽上去格外高遠冷清。
“本宮可以配合。”
她低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