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於是就鬆了手,漫不經心地道:
“白亭說戌時要來見你……”
“不見。”男人砰地把窗放下,“看著他就煩。”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直接回絕了他。”細短筆尖在硯臺上掠過,“……還說沒有生氣,不過是根腰帶而已,就這麼讓你難為情?”
“不是難為情,我就是覺得……”男人回身看他,抿唇繃了會兒表情,忽然單手捂臉,重重嘆氣,“唉,太大意了。”
那日他與彥松互訴衷腸,兩人回到景陽宮,十裡營內的一眾將領及幕僚已經到達此處,正在屋內商討削藩事宜,見他們前後腳進屋,先是露出審視目光,隨即所有人的視線像聚光燈一樣投射在他腰間。
吳謝最初以為是自己身份特殊,於是開言緩解尷尬氣氛,這些人倒沒有過多為難,只是瞅著他的眼神非常奇怪,待聊完正事準備散開,坐於首位的彥松卻叫他留下,當時西陘軍副將表情複雜,特別想說些什麼,卻被主將一把攬住肩膀瘋狂往外推,屋裡的人如潮水般退去,他才覺出不對。
他一摸腰間,鱗片冰涼,沒什麼問題,指尖卻碰到扣在虎面腹甲裡的玉石腰帶,在系統提示下終於恍然——腹甲銜接處是虎面嵌口,類似於固定皮帶的扣畔,而如今穿在其中的並非玄色銅釘的兵甲腰帶,而是鑲金綴玉的皇室素帶。
出門前他與彥松的衣服混在一處,白亭催得急,他又對這些衣服不太熟悉,匆匆套上以後也來不及檢查,跟著白亭就往外走,完全沒發現有哪裡不對,但先前候在屋內的全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狐貍,一眼就覺出他服裝制式有問題,更意外發現這條腰帶的主人是……怪不得這些人全都表情複雜,也不知到底腦補了什麼。
只是,白亭不提示他也就算了,畢竟這個屬下的辦事風格就是兢兢業業,謹慎穩妥款的,或許是心存疑慮,故而沒有提醒。但彥松就很說不過去了,這家夥肯定早就發現他衣服有問題,但偏不說,還在水榭裡跟他扯些有的沒的,最後來這一出,的確很讓人生氣。
當晚,彥松的同床共枕計劃宣告gg。
如果時光倒流一次,他保證不再跟吳謝皮——那天以後,男人寧可在景陽宮睜眼待一宿也不肯與他同床,聲稱大業未了,無心辦事。
彥松只能挖空心思讓對方順著自己給的臺階下。
“阿謝,削藩一事,你當真打算親自前往?”筆鋒在素宣上圓潤收尾,青年側臉在燭火中顯得格外柔煦,“我還是……有些怕。”
“怕什麼。”男人笑,“怕我無法凱旋?”
將狼毫擱在瓷山間,彥松挪開臂擱,只將袖面放下,沒有馬上答話,待吳謝幾步走到旁邊,就撚起一枚龍眼放入口中,菱眼微斜,露出些笑意:
“我怕你凱旋歸來,無物賞你。”
不等對方說話,他又裝作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問道:
“不若等你削藩回來,我們也成婚,好不好?”
吳謝正抬碗喝茶,聞言差點被吞下去的茶葉哽到,迅速回想了一遍看過的歷史劇,他驚詫反問:
“這怎麼成婚?娶姊妹尚且如此,你我再來一出,禦史們該跳沒了。”
“這個好辦。”慢悠悠用牙齒硌著光滑籽面,彥松笑,“一切就從周禮,三書六聘自有禮部操心,到時你我皆著玄纁,我來城下迎你,文武百官自當見證——至於這是迎將軍還是娶皇後,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這個主意真是……”男人露出恍然之色,望向他的眼眸熠熠,“太厲害了!”
青年含笑抿唇,將核仁嚼碎。
苦味蔓延於口中,他卻從中嘗到一點真實。
幸福感充盈至此,比做夢……還令人飄然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禦史大臣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