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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part.83 真實世界

他們現在在療養院大門外,雖然沒有幾個人經過,吳謝在感動之餘還是感到一絲尷尬,當歡迎儀式重複進行的時候,心底噴薄而出的尷尬就完全蓋住感動了——這就是為什麼他打算一個人提前出院的緣故,他就知道這群娛樂活動幾乎為零的人鐵定要拿這件事來撒歡。

……他甚至懷疑是陸老師洩露了自己的行蹤。

“你們也辛苦了,上車吧。”他面色平靜地擺了擺手。

“立正,稍息!”

整整齊齊的動作證明他們這段時間很有可能真的操練過,一眾人等在小組長的指令下小跑回大巴車,唯有吳謝被安排在帶領大巴車前進的一輛黑色轎車裡。

帶他過去的小組長特別會說話,什麼“您就是我們的指路明燈”“沒有您我們的專案真的沒法前行”之類的,聽得他直起雞皮疙瘩,等他終於鑽進車裡鬆了口氣,扭頭就看到同樣西裝領帶的嚴淞一臉淡漠地坐在車裡,戴著略微反光的金絲鏡架,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就在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坐錯位置的時候,轎車開動了。

吳謝原本以為剛才的場面已經很尷尬,沒想到進入後座以後,情況變得更糟,車廂裡沒人說話,就連研究所的禦用司機老張也只講了幾句話就越來越小聲,大概是覺察到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怕多說多錯,於是選擇了暗中觀察。

說實話,嚴淞其實差不多一直是這個樣子,寡言,沉默,沒什麼表情,用研究所新進來小姑娘的話來說就是高冷,但他好歹也跟這個人共事將近十年,況且又是導師,對方的性格他很清楚——對方私下裡脾氣很好,會幫忙做家務,說話做事一直有來有往,禮節方面從來都做得很到位。

不管是怎樣的嚴淞,他從不覺得對方有疏離過他,反而一直在主動跟上,不論是學業還是生活,都進步得非常快。

但是現在……他明顯感覺到了嚴淞對他的疏離。

車廂裡的師生兩人互不說話,甚至不看對方,一個習慣性剋制不規矩的動作,一個曾經在部隊裡待過幾年,脊背都挺得筆直,坐姿瀟灑帥氣,空氣卻冷得像冰,導致老張把空調風都調低了幾檔。

“最近的工作還順利嗎?”男人終於主動挑起話頭。

被詢問的那個人卻像在神遊,過了一會兒才答道:

“進展順利,資料提取入庫以後,可以嘗試向志願者開放,不過有部分bug待修複,包括體驗上的一些問題,還需要改進。”

男人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這個人又開了口:

“以及,陸總聽說您出院了,正在總部等您——他有些事想同您聊。”

鋒利如刀的純黑眼眸刷地掃視過來,嚴淞表情平靜,反光鏡片下的琥珀眼瞳靜靜回望,似乎在沉默指責他尚未出口的無理取鬧。

吳謝不知怎麼地就失去了聊天的興趣,他原本以為聊工作會是個好的切入口,但“您”這個稱謂還是相當刺痛到了他,以至於有股無法發洩的慍怒與難過在胸口纏繞,卻只能狼狽地悶著,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嚴淞顯然變得跟以前不同,這個年輕人披甲執銳,態度沉穩地面對真實世界,不像他,依舊沉湎在那些虛幻世界的感情中無法自拔。

直到現在,他都依然記得第一次見嚴淞的場景。

他那時在學校裡開辦選修課——早年他還屬於學校的內聘導師,按照學校規定,需要開辦相應課時的選修。

大批年少氣盛的年輕人湧入教室,他中規中矩地在臺上講課,試著調動學生間的氣氛,但沒有什麼特別的效果。

這時候前排站起個個子很高的年輕人,舉手提問:

“老師,假如按您說的‘夢境由意識産生’,我們根本無法透過夢境反哺意識,如果意識消亡,夢境也會一起消失,這根本不是一個層級的概念。”

之前他用了各種方法也沒能調動起來的學生們聽到這等言論紛紛抬頭,學術踢館顯然更讓他們興奮,但在吳謝看來,這個學生的問題比較像來故意找茬。

他舉了一個例子順利解答以後,對方再度提出反對意見,好好一節選修課成了辯論賽,雖然最後以他學術解釋佔優勝利,但吳謝並不開心,他反擊是為了維護自己作為選修課導師的專業性,可是在研究中,他還是偏向於討論而不是分出輸贏。

接著,噩夢般的日子來了,這個學生開始黏住他不放,只要對方在,選修課必然變成辯論賽,雖然上座率顯著提高,吳謝卻只覺得壓力驟增——這個學生最初是在以混淆視線和偷換概念的方式跟他辯論,但在短短幾周之內,問題深度急劇增加,最可怕的是,對方在辯論過程中借用的某些概念非常精確而且專業,幾乎避無可避。

於是他除了普通的備課以外,還要準備應付對方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奇怪想法,整一個學期下來,他的這節選修課名揚全校,終於熬到期末,他正準備假期抽空休息一下,這個學生卻在考試以後找到了他。

對方有一雙極為通透的琥珀眼眸,盯著他看的眼神非常認真:

“老師,你明年還招研究生嗎?”

他當時第一個念頭就是“你該不會要考來我這裡吧”,然後很官方地笑了一下:

“招的,不過題目會有點難。”

後來當季招生,他把題目難度拔得很高,結果只有一個人考上。

那個人,就是讓他把選修課開成辯論賽的學生,嚴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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