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直到分開那日,蘇邇也始終覺得,在讀懂他這件事上,是一場她不論怎麼努力,也註定無法攀越到山了,臺階給她鋪好了,再推拒下去反倒顯得她矯情,蘇邇朝他笑笑,眼裡含著應有的感謝之情,“那麻煩您了。”
等她套上大衣,兩人一前一後地往門口走,一如來時,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雅間的門推開,張緒川掐準了時間從一旁的屋子裡出來與他們碰上,“兩位吃好了?還合口味嗎?”
話是沖著蘇邇問的。
蘇邇比了個大拇指,眉目生動地用南城話回:“嗯,張伯您這的菜好吃滴一塌帶一抹。”
一聲吳儂軟語,猶如春日裡盛開的一朵嬌花,帶著爛漫春潮,聽得人心頭發軟。
連帶著她身旁那位素來氣質清貴冷然的人,都染上一點平易近人的氣質。
哪有不愛聽好話的,尤其又是熟悉的家鄉話,張緒川對眼前這姑娘更生出幾分親切感,不再只是因為顧著蔣斯衍的面子,真心誠意地邀請她:“想吃下次再來,我這兒隨時歡迎。”
蘇邇嘴上應著一聲聲好,心裡卻清楚,哪裡還有下一次,這地方又豈是那麼好進的。
張伯遞來一把傘,和藹地笑:“走吧,我送你們出去。”
廊簷下,靜夜沉沉,浮光靄靄,有些冰涼的濕意順著風撲到面頰上,睏意散了幾分,蘇邇才察覺到燈影下細密落下的雨絲。
這場春雨,來的不巧。
一把傘,怎麼打?
蘇邇伸手要去接,卻率先被人截住。
蔣斯衍自然而然地將外套披在她的肩頭,撐開傘,在一步之外扭頭等她,“走吧。”
張緒川也愣了一下,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一瞬,隨即先撐傘入了雨中,“這邊來。”
總沒有叫張伯等著的道理。
蘇邇捏著西裝外套的衣擺,輕咬了下唇,走至蔣斯衍的身側,與他並肩走入月下。
傘就那麼大,斜風細雨,狹窄的石橋上,兩人的肩膀不可避免地相撞。
她藉著月色,看得清晰,傘身向她這一面傾斜著。
蘇邇沒由來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有些過快了。
她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張伯,壓低了聲音:“那個……衣服要不然還是您披著吧,喝了酒吹風要頭痛的。”
“唔!”一聲低呼。
沒等到蔣斯衍的回答,她腳下先踩了空,手在慌亂無措間抓住身邊的臂膀。
傘晃了晃,堪堪站穩。
蘇邇小口喘著氣,懊惱的紅了臉,忙要將手抽回,“不好意思,我……”
蔣斯衍捏住她即將逃離的手腕,輕握了下,沉沉地笑,“石板路滑,就拽著吧,免得跌到這池子裡去,張伯這可找不著杆子來撈你。”
她在羞赧間不忘悶聲反駁了一句:“我會游泳的。”
蔣斯衍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朗聲誇她:“哦,邇邇真厲害。”
蘇邇的臉燒得更熱了,從耳尖到頸脖,堪比桃枝上那朵最豔麗的花瓣。
風吹不散,雨澆不滅。
張緒川沒回頭看,走在前頭輕咳了一聲,心道,這池子也就小腿深,怎麼撈不上來。
況且,他這裡備著救生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