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十分窄小,他們幾個人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林博旭撲到床邊把人抱起來,惡狠狠地叫他們滾。
一同進來的還有他們僱的司機,司機猶豫著沒有讓開,說出在場每個人都不敢去想的事實:“先生,這個孩子應該已經斷氣了。”
大腦有自我保護機制,後面發生的事情祝婉的記憶很模糊,只隱約想起有人叫她節哀。
下課鈴猛然響起,祝婉才發現自己在這邊站了那麼久,她慌亂得掉頭就跑,是覺得無法面對自己的孩子。
她是周酌遠的媽媽,沒有好好地撫養和教導過他,卻在周酌遠犯下禍事以後理直氣壯地說他惡毒,完全不去考慮自己的失職。
她不瞭解周酌遠本就是喜歡給自己攬罪責的人,還要在那種情況下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又眼睜睜看著周傅軒一杆一杆砸在周酌遠身上,最後還對他說,後悔認他。
周酌遠從來沒有他們想得那麼脆弱,他從沒有因為冷待和偏心失去求生欲,他的所有決絕都是對祝婉的同等反饋。
怪不得,周酌遠不要他們的彌補。
祝婉在學生們好奇的目光中淋雨回到車上,司機有些惶恐:“您怎麼不叫我下去接您?”
祝婉疲憊得說不出話,她擺擺手,閉上眼睛。
眼前又浮現出那天的場景,周傅軒每一次抽打都格外狠厲,周酌遠一開始還跟他們死犟著不吭聲,後來實在忍不住,痛得在地上打滾,是還願意表達自己的周酌遠:“唔、別再打了……好疼……”
後來祝婉每次去周酌遠房間的時候都在想,如果那個時候,祝婉能夠阻止周傅軒,哪怕後面什麼都不做,周酌遠是不是也不會走?
很好面子的周酌遠難得向他們求饒,沒能起到任何作用。
於是他到最後,寧願孤零零地死在北方小城,也沒有給祝婉和周傅軒傳送過哪怕一條訊息。
他用五年時間和自己的生命縫補丟失掉的面子。
恢複記憶的周酌遠,立刻開始貫徹自己死前的理念,所以胃出血手術要隱瞞他們,發燒要隱瞞他們,焦慮症也要隱瞞他們,他再不會向傷害過他的親生父母表達自己。
課間,裴鶴拉著周酌遠去上廁所,廁所很臭,周酌遠都快受不了他,跑到附近的陽臺透氣。
雨水有點涼,周酌遠伸出手去接,風忽然朝裡吹,把他頭發打濕一點。
裴鶴出來時瞧見周酌遠正在將潮濕的額發往後捋,有幾個女生眼睛冒光盯著他看。
裴鶴脫下外套裹著他往裡面拉:“耍什麼帥!別著涼了!”
他的聲音不小,幾個女生開始偷笑,過了一會兒,一個膽大的女生跑過來:“別吃醋裴哥,我們都是你們的cp粉。”
周酌遠:“……”
都怪裴鶴太高調了。
他紅著臉轉過頭,雨幕中,有一個熟悉的人影穿過,周酌遠眨了眨眼,想著應當是自己看錯了,祝婉就算來找他,也不可能不帶傘在雨裡面亂跑,畢竟祝婉已經四十多歲,又不是青春期會犯中二病的小女孩。
雨有一點大過頭了,周酌遠牽著裴鶴的手往食堂走時,發覺這天似乎就是他前世逃離周家的那天。
前世他那麼狼狽,傷口被雨水都浸泡得麻木,想盡辦法為自己求得生機,現在他還在校園裡,牽著男朋友溫暖的手,裴鶴特地買的巨大的傘籠罩著他們,飄進來的小水珠不足為懼,因為沒有威脅還顯得有些活潑可愛。
他並不是每時每刻都在倒黴,至少重生這件事對他來說,整體基調是幸運的,他的選擇還算是差強人意。
裴鶴在食堂門口收傘,然後將他那把巨大的傘放到簍子裡。
因為下雨,門口人有點多,周酌遠直接和裴鶴去到他們常坐的位置,給周酌禮的司機發訊息。
司機沒有回,周酌禮提著食盒,出現在桌前,他看起來成熟了一點,也沉默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