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的出生，給晏東凰和鳳搖光帶來很多滿足感，給承澤也帶來極大的快樂。

每次課業結束，他第一時間就要跑到母親的寢宮看望妹妹，他想跟妹妹一起吃飯——雖然妹妹才幾個月，根本沒辦法跟他一樣正常飲食。

但有妹妹在旁邊咿咿呀呀地笑著，他都能多吃半碗飯。

待到妹妹漸漸長大，他幾乎承包了所有陪伴妹妹的責任，上課時把她帶在身邊，雖然她聽不懂，但很乖巧，不吵也不鬧。

下課後他帶著妹妹去勤政殿旁聽母親跟朝臣議事，讓妹妹從小耳濡目染，看到母親作為皇帝的風華和光芒。

君臨天下的氣度可以是一種形容，也可以是一個現象。

而小公主每天待在這種的環境中，絕不可能生出女子不如男人的想法，她不會認為女子比男人卑微，不會認為女子應該恭敬順從，不會覺得女子就該低眉垂眼。

她會認為自己生來高貴，她就是九天之上的鳳凰。

晏東凰和鳳搖光初時並未察覺出什麼。

他們只是覺得兄妹感情太好，承澤對妹妹的愛護超出他們的意料，雖然偶爾也會擔心耽誤他的功課，但作為父母，作為天下至尊的帝王夫婦，他們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妥。

承澤不需要跟其他兄弟一起爭奪皇位，自然也就不需要逼迫自己必須是最優秀的，他只要熟讀四書五經，把該讀的書都讀了，學好一些防身術，再由太傅教導帝王之道，瞭解天下民生……差不多即可。

兄妹之間感情好，父母樂見其成。

他們也希望兒子擁有獨屬於他自己的那一份兄妹親情。

可隨著女兒長大，他們漸漸發現了不對勁。

承澤對妹妹的照顧有些太過了。

他親自教蓁蓁讀書寫字習武，私底下還總是告訴她，母皇有多威風，說一不二，天下所有人都要聽她的：“妹妹想不想跟母皇一樣，做天下最厲害的人？”

蓁蓁三歲時，總是睜著一雙懵懂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不懂什麼是天下最厲害的人，聽不懂何為皇帝，何為臣子，自然也不懂君臣之別。

等到她七歲的時候，她會順著哥哥的引誘，懵懵懂懂地點頭：“想。”

每當這時，承澤就會露出一個無比欣慰的笑容。

然而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腳的？

私底下說這些話的次數多了，難免會被宮人聽到，難免就有人稟報到鳳搖光面前。

就著這件事，鳳搖光和晏東凰進行了一次認真而又嚴肅的討論和猜測，然後把承澤叫了過來，決定開門見山。

而這個時候的承澤已經十六歲，是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少年，這個年歲在皇家已經可以大婚了。

“承澤。”鳳搖光斟酌著開口，“你這些年各方面都很優秀，秉性也好，我跟你母親都以你為傲，你的儲君之位不可撼動，不過你心裡若是有什麼想法，不妨跟我們直言。”

晏承澤明白他的意思，他這些年不藏不掖，為的就是今天。

只是他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

畢竟他身上承載著太多人的希望和責任。

晏東凰見狀，直接問道：“承澤，你不想做太子嗎？”

晏承澤抿了抿唇，輕輕點頭。

“為什麼？”

晏承澤沉默片刻：“如果兒臣說志不在此，母親會不會很失望？”

“不會。”晏東凰搖頭，“別說我們現在有妹妹，就算沒有，你若真不想坐這個位子，我也可以另外想辦法。”

晏承澤愕然震驚，沒想到自己糾結了多年的困擾，在母親這裡竟可以如此雲淡風輕。

他沉默了良久，說道：“我想走遍雍朝每一寸山川湖泊，看天下民生；我想守護山河和疆土，訓練出最精煉的鐵騎；我想帶著精壯的騎士，翻山越嶺，到山海的那一邊去，看看有沒有別的國度；我想親眼看看人生百態，想劫富濟貧，懲治惡霸……”

他想做的事情很多，諸如訓練鐵騎這種的大事，諸如打抱不平這樣的小事，他都想做。

這一生太短暫，可能無法件件滿足。

但他不想被困在宮牆裡，每天面對著枯燥的政務和大臣們的跪拜。

他厭煩這種一成不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