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恨母親,我不明白小琴魔怎會說那樣的話。她分明是挑撥離間,見不得我和母親好。”
方擷真抬頭的時候,又契合了天底下另一部分長輩對孩子的期許,眼角含著不服輸的硬氣、倔氣。
耳聽著女兒還是不老實,武紅英放下茶杯,臉冷得很:“趁還不晚,你趕緊將你在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告知於我,我或許還能替你擺平,若是遲了,後果便由你一人承擔。”
“真沒有……”說這話時,方擷真心裡是怕的。
武紅英慢慢咀嚼“真沒有”三個字,忽地寒聲問:“真兒,你恨我嗎?”
恨啊,方擷真當然是恨的。
恨她不顧自己的苦苦哀求,強行拖走方虹,連救治的機會都不給,恨她將方虹草草扔到亂葬崗,害得自己連屍首都找不到,只能偷偷用木牌子刻了塊碑,偷偷地祭拜。
不及方擷真作答,武紅英已拂袖起身,雲淡風輕望向正前方的菱花窗:
“方虹撞劍而亡,是死在你劍下。你要恨,也該恨她令我們骨肉分離。”
在她身側,方擷真止住了囁嚅,半聲哭腔都沒有出:“那母親相信我嗎?”
“你又相信母親嗎?”
武紅英喉間輕動:“小琴魔為何會來?你背地裡和血刃峰達成了什麼交易,又或是什麼約定?你回水月谷,真是因為在外孤苦無依、走投無路?”
一道道逼問壓得方擷真頭痛,她到底太年輕了。
武紅英幾乎猜到了大部分真相,卻始終靜默地等著女兒回答,彷彿要投進一生的耐心。
月夜下,程芙與師娘白霓裳都沒有睡。
兩人被安排在同一間房間,兩張床,窗明幾淨,還算寬敞。
白霓裳解了外衣,迎月而坐:“你一向不喜歡管別人的事,今晚是怎麼了?被人上身了?”
程芙正在疊衣裳:“師娘不也開口了。”
“我站在你這邊,是因為你是我的徒兒,我沒得選。”白霓裳解釋道,“往後謹記,尚未弄清楚的事,不要急著表態。”
程芙不以為然:“我維護方擷真,是因為她是我的朋友。”
白霓裳卻問:“方擷真不恨水月谷嗎?血刃峰會無緣無故騷擾水月谷嗎?”
程芙一個問題都答不上來。
她沒有瞞留仙原上發生的事,因此白霓裳是能揣摩出方擷真的動機的,今夜事發,她更是連後續的可能性都有了猜測。
白霓裳又道:“你向來多思多慮,如今倒把這優點丟了。你以為你是仗義?你這是沖動,是盲目。若方擷真真是無辜,我自支援你,奈何她不是。”
程芙慢悠悠疊好外套,整整齊齊,磚塊似的規整:“我多思多慮,師娘從前說我這是缺點,要我改。”
輕飄飄一句話,氣得白霓裳兩排銀牙發癢,憤憤往程芙額頭戳了兩下:“你存心氣我!”
“哪有?”程芙摸了摸被戳過的額頭,面色鬆弛,“日後水月谷和血刃峰,怕是有得鬧。”
江湖紛爭、門派纏鬥,澄意山莊向來不插手不過問,只在塵埃落定後默默往藏書閣密室裡添置卷宗。
“叫人多留心就是了,你我都是有點兒名氣的人……”白霓裳頓了頓,臉頰微燙,“表面上不要太在意了。”
程芙不置可否:“師娘你那外套,我替你一併疊了吧。我疊得整齊,又快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