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蘋眯了眯眼,顯然不記得輸家的名字。
這是最尋常的事,因為世人往往只記得是誰贏了,而且那場戰鬥並不算精彩絕倫,不值得銘記:“我忘記了。”
程芙無奈地覷她一眼,將木盆裡的汙水倒掉:“你玩夠了,今日的功課做了嗎?劍可練了?”
她是有一些師姐做派的,時不時督促師妹小蘋的學業、武功,當然,若小蘋著實不願意做,她也不逼著,只會如實轉告白霓裳罷了。
是以小蘋對程芙有幾分敬畏,一聽師姐這麼說,連忙藉口要走:“後頭好像還有幾輪,我還沒看夠呢。師姐,我先走啦!”
“嗯。”程芙輕應了聲,沒有抬頭。
她聽著小蘋的腳步輕快遠去,背後的屋子裡有阿婆均勻的鼾聲,繼而是院門從內向外推開的“吱呀”聲,很快這聲音就會再響一遍,因為她的居所從不時時開門迎客,大門通常都是關著的。
程芙垂首等了會兒,非但沒有聽見關門的動靜,反而只聞小蘋一聲怪叫:
“啊呀——!師姐!”
程芙困惑地抬眸。
門外竟立著一道修長身影,碧色衣衫、發髻高挽,兩彎濃眉下一雙有神清亮的眼。
程芙站起身,袖管還擼在手肘處。
“武少谷主!”小蘋又驚又喜,卻單純地堵著門口,沒有要給任何人讓路的意思,“我剛才看了你的場次,你可真厲害呀!以後我也和你一樣厲害就好了!”
贊美之詞,方擷真聽得太多了,早便沒了感覺,但是小蘋卻很不同,唯有十幾歲的孩子,才會笑得這般真誠。
她望著小蘋的笑顏,若有所思,於是便向小蘋點了點頭,道:“多謝。”
隔著小蘋一晃一晃的腦袋,程芙與方擷真久違地對上目光,皆是沉默。
“武少谷主,你來找我師姐嗎?”小蘋問。
“是啊。”方擷真笑了笑,“我可能進來?”
後半句話,是在問這處院落的主人。
程芙語調平平,沒有波瀾:“請進。”
小蘋又不想看下一輪比試了,蹦蹦跳跳地跟隨方擷真折返,一屁股坐在她原先坐的椅子上。
她不清楚師姐和方擷真間的糾纏,還以為她們仍然交好,遂笑道:“武少谷主好多年沒來雲州找我師姐玩啦!”
氣氛居然半分不窘迫,大抵是因為程芙向來波瀾不驚,方擷真則學會了演戲,再激蕩的心神都能從善如流地壓下。
金秋,雲州已有了涼意,將程芙帶回前幾年孤身小住留仙原的歲月,那時候不僅時節涼,她的心也是涼的。
她想不明白,赴約便仍是朋友,那麼失約,自然就代表不是朋友,方擷真還來找她做什麼?
“我來看看你的阿婆,沒有旁的意思。昔年她待我很親厚。”方擷真開門見山,不問程芙過得如何,直接道出來意,“我提了點兒老人家吃的補品,你收下吧。”
程芙搖頭:“不用,我阿婆不缺這個。”
“你又不是你阿婆,說了能算嗎?”方擷真輕笑,仰首張望起來,“她人在哪?”
巧的很,話音才落,主屋的門便開了,從內走出一位華發叢生的老婦人。
程阿婆的眼神和記性都大不如前,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此人是誰:“啊!是小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