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義父血刃峰峰主人稱“琴魔”,而她繼承了義父的本領,因此江湖中稱她為“小琴魔”。
小琴魔早聽見了方擷真的動靜,她並不回眸,只發動內力,憑空推開板凳,邀方擷真落座。
“想好了嗎?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你娘死得冤枉,你真要等十年不成?”小琴魔倒是開門見山。
方擷真雙手握拳,放在桌下:“殺十個人,我做不到。都是人命。”
“萬事開頭難。”
小琴魔對方擷真的慷慨懦弱不以為然,甚至還很不屑:“你殺十個人,血刃峰自會幫你殺掉武氏姐妹,再助你登臨谷主之位。事後,你將《水月秘典》交予我即可。”
這樁交易誰都有付出,誰都不白白得到酬勞。
方擷真原想斷了交易,因為她找到了不必濫殺無辜也能報仇的法子。
有程芙做指望,她的憂慮減輕不少。
日後程芙要走,她黏上去便是,辦法總比難處多。
方擷真道:“我心裡有數。”
小琴魔還以為是什麼數,根本料不到方擷真有了新退路。
她翩然起身,抱起她最心愛的琴,嗓音空靈如鬼魅:“切莫一拖再拖,別忘了最後期限。”
程芙做了個好夢。
醒來時,屋裡的一切都有人招架了,熱水燒好了,爐子邊煨著烤餅和白水,窗縫也留出透氣的餘地。
她往灶臺的方向掃了一眼,臺案上都是新鮮碧綠的青菜,還掛著晶瑩水珠,一看便知是才從城裡買回來的。
朝窗外一睨,方擷真果然又在練劍。
這麼勤勞的人,哪怕起步晚,有朝一日也能練出名堂來。
程芙不緊不慢地收拾好內務,推門而出:“早。”
“阿芙,早。”方擷真並不知程芙醒了,毫無準備,故而她臉上的肌肉明顯抖了抖,眸中慌亂未消。
“你不舒服?”程芙捕捉到新朋友的異常。
“沒睡好而已。”方擷真已經是說謊的二流高手了,“我一早就進城買了菜和烤餅,等我們吃完早飯,你便開始教我,好嗎?”
程芙道:“我想先看看你的底子。你娘教了你多少?你一招招做給我看。”
方擷真依了她的話,毫無保留地展示出所學。
冰雪消融的廣袤原野上,她揚起手臂,劍尖直指天邊金輪,刺、挑、劈——招式不算精妙,比不上澄意山莊所創的劍法。這倒情有可原,水月谷最引以為傲的是機關術和秘術,不在劍法上多下心思。
對於此,程芙昨晚已經有所領會,今早借著陽光再做進一步的確認。
“怎麼樣?”方擷真演示完了,拘謹地挺起背,“我娘說,我學得挺好的。”
程芙近些年在江湖中逐有“謀劍”之稱,大抵是贊她胸有謀略、眼明如鷹,出劍時每一次眨眼都是洞察、每一次揮腕都是謀劃。
待她隨著年齡漸長慢慢積累經驗,再過二三十年,她的眼睛不知會敏銳到何種地步:“尚可。”
方擷真鬆了一口氣:“你說‘尚可’,那必定是真的不錯。”
程芙心裡有分寸,不會真地將門派絕學傳授給外人,但她並不敷衍,而是相當認真地在方擷真的底子上慢慢拓展路數。
等教學結束,方擷真的水平起碼能上一個臺階。
往後三日,程芙就住在小木屋裡,看雪原上的最後一抔雪化盡,看方擷真一次次地將劍揮起來。
再過不久便是春天,屆時,留仙原便是綠盈盈的一片了。
程芙會在春日來臨前回雲州,將新交到朋友的事告知白霓裳,以表自己完成了師娘給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