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想起和程芙一同在雪原上抓兔子吃,一個失足滑進雪堆裡,滿臉都是雪的普通劍客,怎會出身名門大派?
她好像被欺騙了,被蒙在鼓裡了。
“母親,”方擷真扯了扯武紅英袖口,“我想和程大俠說幾句話,向她請教。”
武紅英挑眉,躊躇幾息:“也好。聽聞她性子孤僻奇怪,你務必禮貌些,不要得罪了。”
方擷真點頭,趕忙回首追逐。
她有太多話要問,一刻都耽誤不得!
才入山門不至幾步,方擷真便望見石階盡頭的桂花樹下立著道修長身影。
靛藍色衣裳,長發高束,分明生得濃眉明目,卻不見顧盼神飛之態,整個人宛若一池靜水。
不及方擷真到身前,程芙便先啟了唇,雲淡風輕道:“恭喜你。”
一時間,方擷真心中五味雜陳,是她火急火燎要來追人,真到近處,她竟不知要問什麼了。
她停在距程芙五步遠的位置,醞釀半晌:“你在等我嗎?”
“我們應該有很多話要問彼此。”程芙連這一步都算到,她曉得有人會迫不及待地問她。
她原不想來的,是白霓裳要她對往事做個交代。
方擷真咬牙:“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來。”
水月谷依山水而建,谷中一步一景,只需從山門內沿溪逆行,便能抵達一片清寂落寞的水潭,譚中藻荇交橫,碧波輕漾。
“你可以直接問我。”程芙背對著潭水站定,凝視昔日友人。
“我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謀劍’是你!”
方擷真本就不欲繞彎子,開口就是質問:“你何必瞞著我不說?這有什麼好隱瞞的?我竟還指望能在澄意山莊買到你的訊息……我真是傻子!”
程芙輕嘆:“我不是有意要瞞你。我是誰很重要嗎?”
“不重要嗎?”方擷真反問,“我們對彼此的瞭解根本不對等,你有把我當成朋友嗎!”
音方落,方擷真便自嘲地笑了笑:“我忘了。程大俠說過,我們不適合深交。”
程芙卻反客為主,也反問她:“我是什麼謀劍快劍疾風劍,還是屠戶裁縫泥瓦匠,會影響我和你的往事嗎?”
方擷真啞口無言,是,無論程芙是謀劍快劍疾風劍,還是屠戶裁縫泥瓦匠,都不影響那樁救命之恩,更不影響她蓄意接近程芙的初衷——
她相中程芙的武功,想向程芙學藝,為母報仇。
方擷真只能故作釋然地笑,以掩蓋心虛:“你說得對,人與人之間切莫刨根問底,還是有秘密的好,否則便相處不成了。”
耳聽著她扯開話題,程芙並不深究,就像她沒有必要自報身份那樣,追問方擷真接近自己的原因,也是沒有必要的。
她只道:“武谷主待你好嗎?”
方擷真怔忡了幾息,眼底浮動著異樣:“好不好又能如何,難道我孃的死就能當作過眼雲煙嗎?”
“看來她待你是很好了。”程芙一語道破天機,“而且你仍想報仇。”
簡簡單單被套去了話,方擷真頗有些惱羞成怒,她不願意沖程芙撒氣,遂一腳踢飛了岸邊的石子。
噠噠噠,石子在水面上漂了幾步,沉入深潭,消失不見。
早在收到水月谷的請柬時,程芙便開始琢磨,一日、三日、五日……
直至此刻,她才極不容易地理清思緒,將再勸一勸方擷真的執念輕輕放下。
如今重逢,她見到的是一個更有氣色、更有意氣風發之態的方擷真。
何況人各有命,程芙手中雖握劍,卻沒有蕩平一切不平正的志向,她就只管自己,就只管身邊的所見所聞。
來日,澄意山莊與水月谷一東一西,她和方擷真再難相見了。
是以程芙生疏地笑了一聲,溫聲道:“你必定是下定了決心,才會認回武谷主。既然如此,我磨破嘴皮勸你不要誤入歧途,也是無用。”
“……你不勸我了嗎?”方擷真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