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笑了幾聲,便輕柔地斥責孫女不懂事,來了客人,也不知道倒水。
程芙只能拿了套茶具出來,還好壺裡有才燒好的熱水,不用再費燒水的功夫,茶葉也是今年新得的。
一片片茶葉打著旋在杯中沉浮,時起時落,程芙倒完水,便說那洗好的衣服要趕快晾,耽誤不得,否則怕壞了料子。
聞此一言,方擷真竟莞爾笑道:“你快去吧,我和阿婆說說話就走,不多留。”
程芙一點多餘的反應都不給,徑直起身,將衣裳一件件搭起來晾曬。
她身後便是阿婆和方擷真的聲音,或噓寒問暖,或說笑閑聊,小蘋也會時不時插嘴,為這場交談增添一分笑意。
唯有程芙全然笑不出來,她覺得今日的晾衣繩格外高,非要高高抬著胳膊才能將衣裳搭上。
不過兩三件衣裳,她的脊背已變得僵硬,彷彿凍住了似的,不肯轉身,也不肯有任何動作。
方擷真悄無聲息地遞來一眼,打心眼裡發笑,程芙當真不願意理會她了,才幾件破衣裳,就搭了這麼久,連搭衣服的藉口都蹩腳。
她恨程芙的冷漠和僵硬,程芙就該和她一樣日日做噩夢。
只是,方擷真沒有時間浪費再在程芙身上,卻突兀地高聲問道:“程芙,你怎不參加這屆論劍?”
趁程阿婆和小蘋都向程芙望去,方擷真的手指飛快拂過程阿婆的茶杯杯口,又若無其事地收回。
東西已經下了,不會殃及性命。
“不感興趣。”
一句沒有興趣,便能叫程芙不做許多事了,她餘生就只想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哦,這樣啊。”方擷真似乎非常惋惜,略垂了垂眉峰,“我那邊還有事,有幾個徒子還等著指點,不多留了。阿婆,您多保重身體。”
程芙頓時如釋重負:“我送一送你。”
這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反正只送到門口就行。
“不必送,好好搭你的衣服吧。”方擷真嘲弄地笑了一聲,遂拂袖而去,再沒有回頭。
很快,方擷真回到論劍的看臺上,在自己的位置坐好。
場地裡人聲鼎沸,說什麼的都有,那些心思不在比武上的人,自然有說不完的閑話。
“怎麼沒看見程芙?她不參賽?”
“聽說是不參加,我問過澄意山莊的人了。”
“原來如此。怕是掙夠了風頭和俠名,疲累厭倦了吧?”
“依我看未必,她年紀輕輕的,才三十歲,正是闖蕩的好時候,只是因為出名早,你才覺得她揚名了許多年。她興許是怕青出於藍,被後輩們比了過去,才不敢來的。”
說話的這兩人,就坐在方擷真後頭一排。
簡簡單單幾句話,聽得方擷真忍俊不禁。
他們根本不瞭解程芙,便這樣胡亂說。
什麼風頭什麼俠名,什麼害怕什麼畏懼,於程芙而言都只不過是雲山上的一片紅楓葉,風一吹,便遠遠飄去了,半分重量都沒有。
就和她方擷真在程芙心裡的份量一樣,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