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你有用嗎?”
“應該是沒有用的吧。”
這不就是了,程芙笑而不語,這便打算離開。
“阿芙!”
方擷真卻攔住她,幾番欲言又止,半個字也擠不出。
幽谷涼風習習,攜來桂花香的氣,程芙不著急,她就耐心地等方擷真醞釀措辭,等多久都無妨。
“我們還是朋友嗎?”
方擷真像犯了錯的孩童,垂著睫羽,神色卻很倔強,嘴上認錯了,心裡興許還有點兒不服,還有點兒指望程芙也能說說軟話。
心髒外頭有肋骨,有皮肉,要看透一個有能力說謊的人的心髒太難太難。
程芙還記得白霓裳的要求——與方擷真說清楚話,不要留下剪不斷理還亂的事。
她堅定地認為不適合與方擷真深交,卻承認小木屋裡的那五日是快樂歡愉的,遂回眸答道:“算吧。”
水月谷是塊寶地,冬暖夏涼,初秋的風打在身上,居然不覺寒冷料峭。
月圓之夜,月華最是皎潔明亮,再點上一盞盞晚燈,宴席便在谷中一塊精心佈置過的空地上開始了。
仰首是湛湛明月,俯身是美酒佳宥,幽微的桂花氣在側,令人直呼風雅。
武紅英身為谷主,自是要講些漂亮話。方擷真便靜靜聽著,好將生母說話的技巧學進腹中,來日必能助自己聲名遠揚。
偏偏一番話未完,夜空遠處便響起悽絕婉轉的琴聲,如是從月宮中奏出。
諸人抬頭望去,只見一人渾身白衣、身輕如燕地自天際踏來,便都發出聲聲驚嘆。
直到白衣人近了,蜻蜓點水般落在一株桂花樹樹梢,指尖往懷中古琴輕撫一二下,才有眼尖的人驚聲道出她的名號:“小琴魔!”
小琴魔,血刃峰峰主的義女,近年來名頭漸大,卻多半是惡名。
席中的方擷真冒了冷汗,她和血刃峰曾有交易,卻不了了之。
她連招呼都沒有打便違背交易,做起水月谷的少谷主。
她不指望血刃峰講什麼道德仁義,能替她保守秘密,萬一小琴魔來意不善,當著幾十位江湖裡英的面拆穿她,她還日後如何立足!
武紅英被蒙在鼓裡,不知方擷真與血刃峰的交易,她問道:“琴魔姑娘不請自來,真是稀客。”
古琴泛著泠泠的清輝,小琴魔漫不經心撥弄了兩下琴絃:“武少谷主找回來了,這樣大的好事,武谷主也不知會血刃峰一聲?”
誰會相信小琴魔隻身赴宴,只為慶祝水月谷的好事?
武紅英還算客氣,又道:“來者是客,琴魔姑娘既來了,我水月谷自當招待。”
“武谷主倒是大方,只是貴派少谷主……”小琴魔幽幽瞥向武紅英身邊的年輕女郎,驀然笑問,“少谷主,不想報仇了嗎?”
方擷真從未經歷過這等事,自是冷汗浸身、雙腿發軟。
她強行打起心志,逼迫自己切莫露了怯:“小琴魔,此處是水月谷的地盤,請自重,莫要空口白牙地說胡話!”
“出爾反爾背信棄義便罷了,你竟認賊做母,若方虹泉下有知,怎知她會否後悔……呃啊!是誰!”
小琴魔匆匆一番話尚未完,便在眾目睽睽下露出痛苦之色。
有人隔空擲了枚石子,不偏不倚砸在她臉上!
她惱羞成怒,厲聲道:“在坐的都自詡正派豪傑,誰敢暗算我!”
“是琴魔姑娘話太多了。”
程芙從桂花樹的陰影裡走出,站在月光下,烏眸沉靜:“既都是沒有證據的話,不如閉上嘴。”
她的劍就負在腰間,沒有出鞘的打算。
不過若有需要,她不介意割斷小琴魔的琴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