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紅英拿著藥方,遣人快去快回,不要耽誤。
銀針紮進方擷真指尖,很快便湧出鮮豔的血點子,那些血像鑽進了武紅英的眼眸,鬧得她的眼眶也紅紅的:“真兒?你還好嗎?”
方擷真靜靜躺著,只將頭顱輕搖。
此時此刻,她什麼話都不想說,唯獨想著一件事——她是怎麼輸的?
明明日夜都在習劍,自信每一招都吃透了,為何還會輸?她就這般差勁嗎?程芙就那樣厲害嗎?
眼淚淌下來,方擷真的眼眶打了敗仗,起不到半分阻攔淚水的作用。
她稍微偏著面龐,任許大夫施針,眼睛卻往武紅英的方向瞅:“娘,娘……”
武紅英心如刀絞,連忙擠過來,捧住方擷真發熱的臉……總覺得女兒這聲“娘”,是在喚另一個女人啊。
“真兒,母親在這兒。”武紅英撐住身子沒有倒下,“還難不難受?”
感受著緊貼著面頰的那雙手,方擷真禁不住蹭了蹭,她記得,孃的掌心就是這幾處有繭子,娘常常用布著繭子的手來摸她的臉。
這次她卻主動蹭著孃的手,淚眼婆娑:“我難受,娘……我贏不了,我這輩子都贏不了……”
武紅英一驚,竟啞口無言,卻也濕潤了眼眶。
“令媛很像你。”
許大夫無心看母女倆抱頭痛哭,用心地施針,卻冷不丁打了聲岔,興許是自知多話,她不慌不忙補了句:“令媛受了風寒,又逢心緒淤堵,才會起高熱。這幾日多注意些。”
語罷,許大夫扶著床沿起身,徑直出了屋,且婉拒了水月谷的人送自己一程。
武紅英目送她離去,她和真兒的容貌的確像,不怪一個外人都感嘆。
其實若說性情,她們母女也是有點兒相似的。她和妹妹雙親早亡,姊妹倆跟著姑姑長大。
後來姑姑脫離師門,將姊妹倆也帶上,那個時候還沒有建立水月谷,姑侄三人的境遇很不好,姑姑受冷眼的時候,姊妹倆也受冷眼,姑姑撐不下去偷偷哭的時候,姊妹倆也躲起來哭……
武紅英小時候就是個普通的、愛哭的丫頭片子。
抓藥的徒子回來了,幾人正忙著熬藥。
武紅英繃緊了嘴唇,試圖理平心緒:“真兒,你能贏……”
她突然頓了頓,換了措辭:“咱們不想那些事情了。你先睡一覺,睡一覺便什麼事都沒有了,好不好?”
方擷真又囁嚅幾下,乖乖合上雙眸。
翌日,方擷真腦袋悶悶地醒來,推窗一望,濛濛細雨正籠著雲山。
她口渴得厲害,還好壺裡就有溫水,才飲完一杯,徐劍屏便很巧地推門而入,訝異道:“少谷主?你還燒嗎?”
方擷真保留著點兒昨日的記憶,卻記得不太清楚,模模糊糊的,眼前像糊了霧:“谷主在哪兒?”
她答非所問,徐劍屏並不在乎:“谷主陪了你一晚上,天亮的時候才睡。”
方擷真眸光輕顫,似乎有所動容,然而終究僅是輕顫。她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提起翠微劍,步履輕盈地出了門。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前提之一,是“知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