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擷真原路返回,不出幾步便遇見等待她的武紅英:“母親。”
“真兒?”武紅英眼裡的期待都能溢位來,“有結果了嗎?她答應教你了嗎?”
方擷真搖頭,面龐低得很深:“我再多思慮幾日。您很著急嗎?”
“我當然……”當然著急。
論劍只持續數日,結束後武紅英一行人便要返程,她迫不及待想為女兒求一個靠得住的老師,若程芙不答應,她便去找別人。
然而望著方擷真垂下的脖頸,武紅英突然心尖一痛,改口道:“倒也不太急。那你就再多想幾天吧,左右我們要等到論劍結束才啟程。走,回看臺吧。”
“還回去?”
“很快便輪到我們水月谷的人登臺,你是少谷主,不在不合適。”
武紅英牽起女兒的袖口,道:“走吧。你聽母親的話,看看別人是怎麼比試的。”
方擷真的身子沉得很,極為勉強地回到看臺後,總是心不在焉。每次抬頭,她都覺得四周有人盯著自己妄加議論,看,她就是水月谷的少谷主,剛才輸得可難看了……
是以她始終低著腦袋,彷彿將自己和整個世界隔開,外人說什麼笑什麼,都和她無關。
“真兒?”女兒的不對勁顯而易見,武紅英眼神再不好使,也該發現了,“不舒服嗎?你認真看了沒有,可曉得臺上是什麼境況?”
方擷真腦子嗡嗡得響,明明看得出她不舒服,為何還要逼她看什麼亂七八糟的比試?她睨了眼擂臺,見戰況焦灼、劍影紛飛,遂硬著頭皮亂說道:“高個子的要輸了。”
——音方落,她看好的那位俠士便利落地敗下陣。
方擷真愣了愣,道:“我猜錯了。”
“因為你的心不在擂臺上,判斷不出局勢。”武紅英嘆了口氣,“罷了,你回去歇一歇也好。晚些時候,母親去尋你。”
本是可以令自己解脫的話,方擷真聽完卻沒有感到輕松。
她認識一個人,有一雙比鷹還能洞悉萬物的眼睛,尤其擅長判斷局勢。她曾被那個人傳授過劍法,無論她有什麼漏洞不足,那個人都能一眼看出。
方擷真咬唇,欲將某個想法徹底扼殺:“母親,我回去了。”
“好。”武紅英替女兒攏了攏衣襟,免得她回去的路上吹風,“好好休息。”
可方擷真並沒有好好休息,她和程芙過的每招每式一遍遍被她掏出來想,她到底為什麼才輸?是出劍太慢了,閃避太遲了嗎?
越是去想,那些畫面便越模糊,好似一張反複查閱的紙,慢慢地慢慢地,字跡屈從於摺痕和汗漬,無法看清了。
黃昏的時候,方擷真開始發燒。
起初她沒有察覺,只當是沒有吃晚飯才會頭暈,遂剝了半個橘子下肚,草草解決口腹之慾,隨後便縮緊被窩,繼續想自己輸給程芙的場面。
直至武紅英回來,她才發覺女兒的臉紅透了,體溫燙得驚人,方知方擷真的身體出了問題,立刻遣人請大夫來。
澄意山莊裡就住著位大夫,姓許,是山莊的門客,她平日不給外人看診,除非是什麼有趣的雜症,又或是看在誰的面子才會出手。
今日特殊,恰逢論劍大會,群英雲集,那大夫又很願意賣武紅英一份情,故而水月谷稍稍一請,她便匆匆趕了過來。
一番望聞問切,許大夫有了定論:“發熱而已。”
發熱一事可大可小,若是嚴重,要了人命都有可能,武紅英不喜許大夫雲淡風輕的態度,卻不得不恭敬著:“大夫,小女的病症是不嚴重嗎?”
“我可沒說不嚴重。”從外貌來看,許大夫不過一二十歲,比武紅英年少太多,但從行事口吻上,全然不像個晚輩,“我開個方子,武谷主派個人,到我的藥廬抓藥吧。我來為少谷主施針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