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管這事兒啊?”裴雁晚的眼睛亮晶晶的,“把我捎上,讓我湊個熱鬧呀。”
“你是莊主,少瞎湊外頭的熱鬧,多注意點兒形象。”程芙白眼輕翻,“而且已沒有熱鬧給你湊,那對母女,已經離開了駱都。”
事到如今,程芙望著裴雁晚的容顏,心頭仍有未能散去的悵惘。
那個時候,她為何不上臺爭一爭?
論風評論能力,程芙未必不配,比劍而已,她這輩子比的次數還少嗎?若是贏了,她就是莊主了。
可她偏偏沒有爭,那時她覺得莊不莊主的,都沒有什麼意義,她不僅不在乎,還很不屑。
在那之後她便後悔了,開始不斷設想另一種未走過的路——她登上擂臺,贏到最後,以後所有人都會稱一聲“程莊主”。
那與做一個普通的山莊徒子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程芙揉揉心口,裡頭彷彿有個東西,鈍鈍的,卻又紮得人心疼,她想拔出那東西看一看,又不得要領,把心肺探了個遍,也不知從何下手。
“東邊的空屋子給你睡,我幫你收拾出來。”
程芙不能再看師妹的臉了,看得越多,她越恨自己的躊躇,只能盡快遣人去睡。
既沒有熱鬧可以看,裴雁晚也不多糾結,她趕了一日的路,的確疲累不堪,該睡了。
程芙卻毫無睡意,照舊倚著水井,數她的月亮。
她的劍術有比誰差嗎?
不一定吧。
與師妹做了多少年的同門了,劍比了那麼多,始終互有勝負。兩人都還年輕,五十年後又當如何,誰都說不準。
……她看向東邊的屋子,裡頭還有燭火躍動,師妹應當尚未徹底睡下。
月華如水,程芙身形宛若青翠的竹,挺直修長。
這身形投下的黑影掠過庭中月色,落在裴雁晚窗前。
咚咚咚三聲,窗內便有了動靜。
隔著窗,裴雁晚懶懶說道:“還有事?我很困。”
程芙略一遲疑,仍說出了口:“別睡,再比一輪。”
屋裡的人一怔,旋即動作得極快,甚至沒有穿鞋便出了屋,程芙卻扶著她的肩膀推她回去,無奈道:
“穿鞋,穿衣裳。你急什麼?”
一切都準備好,是裴雁晚先出劍。
程芙與師妹的劍招風格迥異不同,她更慢、更穩,更擅防守,這卻不意味著她只會龜縮忍讓。
等她出手了,也意味著敵人的路數已被她摸清了幾分,因此出手必是狠招、準招。
風格不同的人最適合做對手,往往能在每次比試中發覺各自的不足,一同精進技法——程芙對此慾望不強,她和師妹走在兩條路上,師妹已勵志要做第一劍客的時候,她卻只想把劍鑄好。
一輪比試結束,是程芙贏了。
“再來!”裴雁晚不服,且正在興頭上,“三局兩勝。”
“一局定勝負。”程芙偏不依她,“回去睡吧,我不比了。”
所以那日她如果能上擂臺,未必會輸吧?
程芙轉念又想了想,那日裴雁晚的招式太兇狠,且不僅是兇狠,也有適時的防守退讓,技法精妙、攻勢猛烈。
……她也未必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