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擷真!你敢說你從來不恨武紅英,從來不想殺她嗎!你回到水月谷,到底意欲何為,你自己心中有數!”
劍光泠泠,銀針也蕩出袖中,小琴魔嗖嗖揮劍,擋住武紅英再度擲來的武器。
小琴魔已足夠敏銳迅捷,但仍有一根針沒入她頸間。她吃痛叫了一聲,捂著脖子倉皇而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事已釀成,出過手的、旁觀著的,除卻腹誹血刃峰的舉止,更在意小琴魔的那番話。
什麼叫做認賊做母?
什麼叫做恨武紅英?
這都是哪裡來的話?
盡管無人把疑慮拿到明面上來說,可她們心裡都想些什麼,武紅英自有猜測:“小女失蹤多年才回來,與我這個做母親的,當然不如尋常人家相伴多年的母女那樣親近。可是‘認賊做母’‘複仇’,全是沒有證據的混話!”
音方落,方擷真便被武紅英幽幽轉來的視線激得渾身發涼。
好冷的眼神,冰刀子似的割過來。
她不得不輕咳一聲,將慌亂遮掩過去:“母親待我盡心盡力,我怎會傷害母親?血刃峰實在可惡。”
繼而又有人附和,無非是說小琴魔妖女卑鄙、血刃峰邪教無恥。
到此為止,小琴魔今日闖宴之舉便在明面上被定性成造謠汙衊、招惹是非。
該辦的宴席還要繼續,諸人卻都沒有先前的興致了,尤以方擷真為甚,她幾乎不敢直視武紅英的眼睛。
“你和我一道向客人敬酒。”
武紅英照舊是平日的聲線,溫和低沉:“不要畏畏縮縮的。有什麼事,之後再論。”
母女二人特意選了遠離賓客的地方說話,方擷真擺了可憐又委屈的神態,只盼武紅英能信自己:“母親,我沒有……”
武紅英重複道:“之後再論。”
夜長夢多,之後再論的東西與今日所論,興許全然不同,方擷真還想再問,武紅英卻全然不理會她,徑直往宴席間去了。
方擷真唯有硬著頭皮追上去。
成為水月谷的少谷主前,方擷真滴酒不沾,她僅陪武紅英喝過一二次,可惜無法適應酒的辛辣,武紅英便不叫她再喝,今日亦然。
武紅英按江湖中的輩分、名望,領著女兒依次敬酒,到程芙師徒跟前時,不免多說一二句:“方才多謝二位仗義執言。”
白霓裳是個極會說客氣話的人,竟笑著與武紅英聊起話來。
方擷真沉默不言,端著茶杯偷偷地凝望程芙,其實她們是彼此凝望,此時誰若有什麼情緒,必逃不過另一人的眼。
因此程芙眼裡的柔和就被方擷真輕易捕捉到,好新鮮、好稀奇,原來程芙也能有這樣溫柔的眸光。
這是心生關切時才能有的眼神,方擷真便更篤定程芙視她為友,更覺得自己在世上不是孤身一人,遂舉起茶杯敬道:“謝謝白前輩和程大俠。”
武紅英睨女兒一眼,若有所思,便往下一桌去了。
宴席持續的時間不長,賓客不到午夜便各自散去,住進水月谷安排的住處。
方擷真便也有了被武紅英質詢的機會,她仍表現得很乖,像天底下大部分長輩希望孩子表現得那樣,垂眸、靜默。
月影陰森森的,慘白暗淡,像桌上冷掉的茶水一般,毫無滋味。
“你自己說。”武紅英敲著紫檀木茶幾,慢吞吞飲一盞醒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