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便練到這裡。”白霓裳替徒兒做了決定,她認為徒兒需要休息,“你底子好,重回昔年的水準不難。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複仇不是你人生最重要的事。去鑄劍吧。”
去鑄劍吧。
白霓裳撫了撫程芙的面頰,柔聲重複了一句:”去鑄劍吧。先畫圖稿,好嗎?”
耳朵裡癢癢的,原來是白霓裳的話音化作一尾尾雪白輕盈的鴻羽,鑽進了程芙耳中。程芙接納這著師孃的話,又因身體的本能,想將這些撓人異物排出去,圖個清淨。
最開始癢的是耳朵,繼而便是眼睛了。程芙拼命瞪著眼,可惜她忘了眼瞼本來就不能當堤壩用,這是人間最劣質的堤壩。
於是程芙的眼淚簌簌滾落,她也想悶到劍廬裡去,那裡才是她的天地,她僅需聽一聽錘子的叮咚聲,便能心曠神怡。
“我沒有時間。”程芙哽咽一下,揚手抹淨了淚,“方擷真活得越久,被她所害的人就會越多。”
她放棄了一切的娛樂,手腕甚至因為握劍發痛腫脹,這是骨頭關節太過勞累所致的問題。大夫叮囑她不可頻頻用手,否則只怕手會廢掉。
還好有幾位交好的同門強行拉他出去,哪怕她沉默著不言語,也總比右手廢掉要好,比整顆心都泡成仇恨的滋味要好。
而在次年暮春,澄意山莊收到水月谷的暗中邀約。
水月谷使者與裴莊主單獨會面,極力陳情星羅宮光鮮亮麗外表下的醜陋可惡,屢屢描述星羅宮是如何草菅人命。
最後使者激憤道:“如此邪教,怎能不除!澄意山莊威望頗高、實力厚偉,若能相助,便是為天下除害!”
可惜,澄意山莊雖為“正派”,也和風評惡劣的門派勢力保持著距離,卻很少插手需要站隊表態的事。
故而裴莊主雖盛情款待了使者,卻對是否參與圍剿星羅宮一事不置可否。
背地裡,裴雁晚將此事說給程芙聽。
“還不曉得圍剿的策劃人是誰。”
裴雁晚玩著拒霜劍的劍穗,那是她親手纏的,好幾年了,都褪色了,程芙也想不起要換:“只聽說如今水月谷掌權的人,是二谷主武綠華,方擷真倒沒有幾分話語權。”
程芙驀然掀眸:“為何?”
那場由星羅宮施加給水月谷的劫難,江湖中人人耳聞、人人傳聽,原來一個愚蠢的掌門,就能毀了一個門派幾十年積攢的名聲。
裴雁晚道:“武綠華做了多少年的二谷主了?方擷真才幾歲?兩方在派中的威信、人心從來沒有對等過。”
指尖噠噠敲在桌上,程芙啞聲問:“我們山莊應當不會參加圍剿,只作旁觀。”
“嗯,我們不缺那點兒名望和口碑。區區一個星羅宮,水月谷略糾集幾派圍攻也就拿下了。”裴雁晚聽得心煩,不許程芙再敲桌子,故往友人手背上一拍,“倒是你——”
程芙凝眸望向她。
“你少插手是非。”裴雁晚一字字囑咐,“但你若想和誰見面,萬萬小心些。記得,提前告知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