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於腦中把擂臺上的事一招招複現,程芙忽地釋然開來,贏不贏其實很像收不收方家母女的雞蛋,無所謂的,都過去了。
她有來由地感到暢快,心裡頭有盞燈明晃晃地亮了。
留在原地的裴雁晚,卻為她毅然離開的背影冒起滿肚子的火,足尖往樹幹上一踹,氣悶悶地回了屋。
翌日一早,程芙從酒坊打了酒,送師妹出城。
裴雁晚走得很痛快,沒有糾纏,她說山莊裡還有點兒小事,她本就是打算小住一晚便返程的:“你將水月谷的事寫成密信,飛鴿傳書回雲州。”
“我知道。”程芙點頭。
那一紙圖稿,程芙頭天晚上和師妹比完劍便完成了。
她什麼都沒有增添刪改,來駱都時圖稿是什麼樣,完成時就還是什麼樣。
七日後,利劍出爐。
它是程芙學習鑄劍術以來,鑄的第二百七八百柄劍。
劍鋒削鐵如泥,除此之外便平平無奇。
程芙並沒有給它取名字,她就只給自己的“蜉蝣”取過名字,可它卻是一柄十分特殊的劍,輕輕一挑,就挑開了程芙的一記心結。
程芙舉著這柄劍,迎月細賞,賞著賞著,兩年光陰飛快流走,她過了二十歲的生辰。
她便是在這一年當上的山莊劍廬主管。
肩頭有了責任,人便會忙碌,年歲太過青稚,質疑聲就會多。
程芙和師妹裴雁晚不一樣,澄意山莊上一任莊主就只收了裴雁晚一個徒女,而程芙的師娘白霓裳心卻很寬,算上她,共認六人為徒。
收徒如同養子,人數越多,分在每人身上的精力就越少。
好在白霓裳鼎力支援程芙出任劍廬主管,山莊裡誰有異議的,與白霓裳喝過茶後,也都不胡亂說了。
“老主管年紀大了,駕鶴西去了嘛,新人就該去年輕人來當的。”
白霓裳在給程芙斟茶:“你看小雁,十七歲就做莊主了,都兩年了。”
“那是周師姨身體不好,提前退位讓賢……”程芙言外之意是說,若非如此,裴雁晚恐怕還要等許多年才有機會。
“你師叔身體也不好,也‘退位讓賢’了。”白霓裳壓低聲音,不願被第三個人知曉自己並不體面的言辭,“因此你的機會就來了。”
在澄意山莊,資歷和輩分似並不能作為選拔的依據,唯有能力才最要緊。
程芙靜默不語,只顧喝茶。
對,都兩年了,有時候她瞧著月亮出神,便能想起兩年前她救了方擷真的月夜。
劍下救人是很值得自豪的事,尤其此事還牽扯出水月谷的秘密,不怪程芙頻頻想起。
她不常遊歷江湖,年紀也輕,閱歷還很有限,便很容易想起為數不多的驚心動魄。
“你做了劍廬主管,比從前忙碌,這倒很可惜,少了許多遊玩五湖四海的空閑。”眼界和閱歷都是極重要的,白霓裳懂得。
程芙道:“可是,師娘……”
白霓裳打斷她:“是真的可惜。”
白霓裳將這份可惜放在了心上,常常留心,為徒女尋覓與人交際或外出辦事的機遇。
待到又三年過去,光熙二年,程芙過完二十三歲生辰,白霓裳要求徒女再度出門遊歷。
就在大殷境內也好,北上西行也罷,只要不悶在雲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