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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朔月而滿

她說的過於絕情,這幅畫根本不完整,而且虛假得厲害,與其掛起來看著傷心,還不如直接燒了幹淨,沈耀年的想法過於美好,他想象中一家和樂融融的情況,只會更加刺痛他的心,從而更想依賴徊夢。

葉楓晚聽他們爭吵,進來只見畫被燒了,聳聳肩道:“既然火都起了,也不要浪費。”說著從衣袖裡掏出兩張符扔在火上,順著煙氣,有一個渾身骯髒邋遢,泛著惡臭氣味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出現了,他就坐在地上緩緩動了動脖子,身上掉了好些蝨子,看不出是個鬼還是個人或是個妖,只是見形狀倒有點人形。

姐弟倆看得有點呆,葉楓晚又燒了一道符,新月隨著煙氣而至,她本忙著看公文,手裡還抱著一本冊子,正想看老闆又給自己些什麼麻煩,她見那團不明物體時臉色瞬間大變,跪在那東西前面道:“朔月大人……”

那便是釀徊夢的老判官——朔月。

朔月是葉楓晚身邊最早那批三千判官之一,他像是走馬觀花的瀟灑倜儻公子哥,幾乎什麼都能幫葉楓晚辦好,現在的缺月新月加起來還不到他的一半厲害,而新月是他手下的鬼差之一,同樣和朔月一起風頭無兩的還有一個判官滿月,是一個很厲害的鬼王投到冥王手下當判官。

大概也不算太久之前,也就一千多年前,朔月釀出徊夢,滿月用徊夢審問惡鬼,一開始配合得天衣無縫,但滿月自己本身就是惡鬼,抵受不住徊夢的誘惑日漸消沉,也發現了徊夢不是個好東西,葉楓晚那時候還管很多公務,直接一夜決定棄用徊夢,滿月自己本身就是兇惡厲鬼,自然不服葉楓晚,便帶著冥界關押的諸多惡鬼造反。

滿月那時候幾乎只聽朔月的話,朔月義正言辭勸過,滿月本想投降,卻被惡鬼反噬,渣都沒剩,而朔月大受打擊意志消沉,徊夢是他釀的,葉楓晚毀多少他也能釀多少,最後朔月將靈魂徹底舍棄,便成現在模樣。

而新月當時在朔月滿月手下,幫滿月偷過酒,過了兩三百年之後被葉楓晚查到,她差點被葉楓晚罰得灰飛煙滅,缺月把葉楓晚給她本來留著輪回投胎的願望用了,勉強保住新月,而新月得到朔月滿月的真傳,和缺月合作才有今時今日的成績。

朔月就是把靈魂賣給徊夢的後果,葉楓晚本不想將他帶到沈耀年面前,既然忍不住只好這麼做。

新月娓娓道來,她對舊主朔月也是忠心耿耿,但朔月早已認不出她和葉楓晚,桌上有半瓶喝剩的徊夢,葉楓晚拿起來像奠酒一樣撒了一半在朔月面前,朔月本能地在地上舔著酒跡,這具身子早就沒有靈魂,但喝一口徊夢便能睡去。

這一千多年來,早已不見判官朔月。

新月跪在他面前哀求道:“公子,看在朔月大人跟在您身邊那麼久的份上,給一個痛快,若是從前的朔月大人也不想見到現在自己的樣子。”

葉楓晚也是有點捨不得朔月,他把對朔月的賞識之情轉移過在新月缺月身上,若是還有感情就該給他一個痛快,但葉楓晚優柔寡斷的性子始終狠不下手:“年年,如故,你們覺得呢?”

沈如故知道冥界的規矩,她道:“如故覺得,這和朔月許的願望有關。”

“朔月當時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活下去,永遠活下去。”葉楓晚微微一笑,將剩下的小半瓶徊夢又撒在地上,柔和對地上舔酒的朔月說,“我也不願意見他這模樣。”

新月擦擦眼淚,扶起地上的朔月,可是朔月下意識地推開她,繼續舔著兩道酒跡,他已經完全沒有任何神識,卻又因為自己的願望而不能死亡。

葉楓晚寧願揭開自己心中的傷疤也要讓沈耀年見一見朔月,不管是多麼殘酷,難受,新月求道:“朔月大人您真的願意見自己現在這模樣嗎?”

若是沒有徊夢,朔月和滿月也不會成現在模樣,可朔月又是他親手釀造,這能怪誰呢?那時葉楓晚入塵世,手握摺扇的翩翩公子樣,便是學著朔月,那是最早跟在他身邊的判官之一,跟在身邊千百萬年能沒有感情嗎,哪怕是今朝和風殘月也跟了他不過短短日子也是有感情的。

沈耀年站在他身後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知道他心中難過。缺月說那是不好不壞的東西,那句不壞大概是源自朔月死不了,卻不需要面對現實。他死了那份繼續喝徊夢的心,但葉楓晚更清楚,那種心很難死,除非現實之中擁有夢中的一切。

之後幾天,沈耀年都在畫手,各種各樣的手,睡覺的時候他們的手也是緊緊扣在一起,像是他在怕失去什麼東西,所以要緊緊抓住,雖然表面上沈耀年還是那寡淡的神情,實際上他已經花光力氣想要忘記徊夢的味道。

在慘白的畫紙上用淡墨勾勒的線條,無法抓住任何虛假與真實的事物。

葉楓晚陪他畫了好幾天各種各樣的手,想著哄哄他,捧著臉支在桌前,仰著頭看他:“畫我下來,歲歲這麼好看,沈大少爺就不想畫下來收藏嗎?”

他提筆往他臉上畫了一個圓圈,淡道:“畫了,好看嗎?”

“好看!”葉楓晚繞過桌子,湊到他身前,沈耀年又往他臉上畫了一個交叉,“我們一起好看!”說著他把臉蹭在他臉上,將臉頰上的墨汁沾到這張精緻寡淡的臉中,兩個人活脫脫像只打翻墨汁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