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忘塵閣,生意正好,胖頭忙上去幫忙,招呼客人、填寫當票,公蠣一看,當物全是些尋常的衣服首飾,客人不是腰身粗壯的農婦,便是佝僂粗鄙的男人,頓 時沒了興趣,找了個藉口回房睡覺去了。
及至傍晚,公蠣才起了床。胖頭已經做好了飯端上來,卻只有一盆清炒蘿蔔和 幾個冷燒餅。公蠣饞蟲拱動,極力暗示胖頭再去買一隻燒雞來,一連遞了好幾個眼 色,胖頭皆咬唇不動。
公蠣忍不住捅了他一拳,低聲道:“今日生意多好,還不該去買只燒雞慶賀一下?”?
胖頭囁嚅道:“錢……花完了。”?
公蠣上去摸他的口袋道:“你的錢呢?”胖頭在北市購進了些小玩意兒在鋪頭裡賣,前一陣子畢岸坐陣時生意還是很不錯的。
胖頭將整個口袋翻了過來,小聲道:“都給你買了燒雞了。加上今日花費的,只剩下這三文。”?
汪三財早看到兩人嘀嘀咕咕,忍不住道:“過日子要細水長流,所謂開源節流,生意再好也得勤儉節約。畢掌櫃將店交給我,我總要給他個交待,哪能賺一點小錢,當天就揮霍完?”
胖頭不敢犟嘴,唯有點頭賠笑。公蠣懶得理汪三財,不耐煩地推搡胖頭道: “瞧你做的這豬食,賤嗖嗖的,能吃嗎?去,給我買只燒雞來!”
汪三財啪的一聲將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壓住氣道:“食物無貴賤之分。若龍掌 櫃嫌棄做得不好,下次親自下廚,也讓我們嘗嘗您高貴的手藝。”
胖頭夾在中間手足無措,忙兩頭勸:“財叔,是我手藝太差——老大,我真 沒錢了啊!”公蠣一餓便容易發火,再說他本來只是抱怨兩句,已經坐在桌子旁 拿起了筷子,聽到汪三財擠兌他不下廚,板起了臉喝道:“到底我是掌櫃還是你是掌櫃?”
汪三財也怒了,山羊鬍子氣得一抖一抖的:“你還知道自己是掌櫃?除了吃和 睡,你還做過什麼?要不是畢掌櫃好說話收留你,誰知道你還在哪裡胡混呢!”
公蠣被人揭了老底,惱羞成怒,跳起來叫道:“當初還不是你們求著我做這個 掌櫃,老子還不樂意呢!這麼個鬼地方,你當老子願意待?”怒氣沖沖拂袖而去。
三)
公蠣一走出忘塵閣,心裡便開始後悔。自己才是掌櫃,要走也是汪三財這個老 家夥走,可要就此回去,臉上又掛不住,只有順著街道遊蕩。
不知不覺晃到北市。如今天氣漸冷,除了酒樓茶肆和煙花柳巷,大多店鋪已經 關門打烊。公蠣身無分文,只有對著飄來的酒肉香味和紙醉金迷的喧鬧流口水的份 兒,漫無目的地在怡華樓、閑情閣等門前閑逛了片刻,只好怏怏不樂地離開。
天色越來越暗,寒風乍起。公蠣暗罵胖頭,見自己沖出來竟然不追著攔著。一路徘徊,慢慢往回走,來到北市西北的土地廟。?
這裡同敦厚坊隔河相望,左側有個土地廟,右側一個財神廟,中間還有些低矮的土房,供奉著不知名的神鬼,前後種滿了大大小小的松柏,夏時常有閑散人等在 此聊天下棋乘涼。白天還好,一到晚上,一明一暗的香火映照著殘缺不全的神像,偶爾還夾雜著偷偷找神傾訴或禱告的信徒的呢喃聲音,看起來便有幾分陰森。後面 是一大片低矮的民居,佈局淩亂,如同迷宮,亂七八糟住著一些賣藝雜耍、做小生 意、打短工和做手工的,也有一些乞丐長期盤踞於此,不過治安倒好,從未聽說此處犯過什麼案子。
一陣寒風吹來,公蠣不由得縮了縮肩,尋思要不在這附近找個避風的地方湊合 一下,待到明日先去找畢岸告汪三財一狀,然後再做打算。左右一打量,見財神廟 後有一個大磨盤,磨盤下有個土洞,又背風又暖和,遂搖身化為原形,剛好窩在土 洞裡,甚是舒服。
可惜肚子餓,難以入睡。正輾轉反側,忽見對面大院門開了一條縫,閃出個鬼 鬼祟祟的黑影來。
原來是個十一二歲的文弱少年,穿著一件半舊的麻衫,踮起腳尖引頸張望,並 籠手學起了貓叫,似在等人。
土地廟的陰影中也傳來了貓的叫聲,一呼一應。過了片刻,一團小黑影慢慢溜 到了磨盤處,剛好對著公蠣躲藏的洞口。
來的是個小些的孩子,貓著身子朝對面的少年招手,小聲叫道:“阿牛!這 裡!”公蠣一下便聽出來,是今日偷自己玉佩的小乞丐,但左臉紅腫,眼角烏青,似被人打過。
叫阿牛的少年十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