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忘塵閣,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胖頭和汪三財正在核對今天的賬目。?
公蠣心思煩亂,也說不上是興奮還是燥熱,回房間覺得孤單,想要說話又不知說些什麼,便無聊地在門口晃悠。?
胖頭道:“老大你鼻子怎麼了?”?
公蠣心虛,道:“什麼怎麼了?”
胖頭道:“你回來這一盞茶工夫,已經摸了十五次……十六次鼻子了!鼻頭紅彤彤的,上火了?——又摸!十七次!”
公蠣這才意識到,忙放下手臂,含糊道:“沒事,可能有些……不舒服。”公蠣的鼻子自從碰到玲瓏的嘴唇,一直在發癢發熱,但又不是感冒那種難受,而是帶著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有幾分心慌,幾分甜蜜,卻難以具體形容。
胖頭走過來湊近了看,擔心道:“我記得你最耐不得冷,只要氣溫稍降些,就說不想動彈,今天這是怎麼了?”伸手去試探他的額頭。
公蠣一把將他的胖手開啟,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上月初我躺在門前曬太陽,過去一群美人兒,你連著說了幾聲好美。那些美人兒,是哪家的姑娘小姐?”
汪三財忍不住哼了一聲。胖頭聽得莫名其妙,道:“天天都有美人兒經過,你說的是哪次?”
公蠣比劃了一下,喪氣道:“算了,你這個豬頭。”
其實公蠣心裡,還惦記著那個散發丁香花香氣的女孩兒。雖然他只見了她一次,連一句話也沒說上,但心裡卻認定了她一定乖巧懂事、善解人意——就像玲瓏一樣。
公蠣覺得心裡如同一團亂麻,一會兒想著丁香花女孩兒,一會兒又後悔今日一 時膽怯,沒有跟著到玲瓏家裡坐坐,如此這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繞著中堂兜起了圈子。
汪三財從賬簿上面抬起頭來:“龍掌櫃是要出去?不出去的話就回屋躺著吧。你這樣轉來轉去,晃得我頭暈。”
公蠣煩躁道:“躺什麼躺,晚飯還沒吃呢!”
胖頭驚訝道:“你還沒吃?我們已經吃過啦。”往常公蠣只要手頭有錢,決計不肯在家裡吃的。
汪三財道:“灶房籠屜上還有半個饅頭,您就配上鹹菜湊合一頓算了。”
公蠣一聽便沒了食慾,借機一甩袖子走了出去,遠遠聽到汪三財在身後同胖頭說道:“放心,不用追。龍掌櫃這樣子,定是惦記著哪家姑娘呢。”
公蠣暗罵了一句老狐貍。
走了出來,公蠣反而安心了。如今才剛剛亥時,當鋪日雜店雖已打了烊,但食館酒肆、青樓茶苑卻正生意火爆。公蠣鼻尖的酥麻仍未消退,本想找個地方吃點東 西,卻沒什麼胃口,在街上游蕩了片刻,一抬頭,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柳枝巷。
天上有雲,遮住了月亮,但今兒十六,光線還算不錯。公蠣心中又是激動又 是忐忑,心裡盤算著要找玲瓏說什麼才好:欲要裝作剛好經過這裡,又想著這裡偏僻,看著不像;要說是專程來看望她,可明明一個多時辰之前才分開,且天色已 晚,只怕會以為自己心懷不軌。
公蠣躲在玲瓏家對面的大樹後,正猶豫著,卻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溜著牆根過 來,先是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無人,便扒著門縫往玲瓏家裡偷看。
公蠣一眼便認出來是小乞丐小武。他對小武不大待見,這小東西年齡小主意卻 正,心眼又多,下手又狠,正想上去嚇唬嚇唬她,卻見他如兔子一樣跳起,瞬間逃得不見了蹤影。接著門吱呀一聲輕響,玲瓏竟然慢慢地走出來了,站在樹下左右張望,似在等人。
公蠣激動萬分,忘了小武,在黑暗中正了正衣冠,正準備上前,卻見一個穿著黑色大氅的男子,從對面方向的巷子口快步走來。看到玲瓏,張開大氅,一把將她裹在懷中,兩人一起進了院子。
公蠣的心如同被針紮了一下,尖利地痛。而更讓公蠣失魂落魄的,是那個黑衣 人的背影:腳步穩健,步履從容,像極了柳大。
五)
接下來幾天,公蠣哪裡都沒去,只待在忘塵閣裡,每日慵慵懶懶,無精打採。
當天晚上,畢岸回來了,公蠣簡單將珠兒的話轉述了一遍,並稱自己在磁河對岸也曾見到一個背影像柳大的,只是沒看到正面。聽畢岸道他自會留心,公蠣便不管了。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哪裡管得了這麼多?
公蠣不出門倒不是完全因為玲瓏或者珠兒,而確實是沒錢了。偶爾朝胖頭討要 個三核桃倆棗的,只夠在街口買個雞腿吃,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