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要說，高明軒絕對不是一個不學無術的人，也不是一個沒有內涵的人，他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起碼比普通人更要正常，可恰恰就是因為他的正常，導致了在他身上表現出來的很多的不正常。”

“一般人說到有點家世的人家，印象裡都會覺得‘豪門多敗兒’、‘富不過三代’這些貶義的詞語，似乎世家大族裡面出來的兒孫都是水滸傳裡高衙內那樣的人物，但是他們錯了，這是一種偏見，或者說，這是一種比較狹隘的觀念。”

“在社會穩定的前提下，財富會往下傳，好的家庭家教會被一輩輩的繼承，你放眼全世界，那些大財閥大財團的家族已經延續了多少代了？外國的譬如洛克菲勒、譬如肯尼迪，國內的歷朝歷代中更是多不勝舉，這些家族為什麼會延續這麼多年？難道他們家族出來的都是二世祖和混世魔王？”

“我們說學習改變命運，掌握了知識那就是改變命運的起點。但以往‘家藏萬卷書’在泥腿子種地的農戶家裡可能有嗎？不認識字沒書可讀怎麼能懂得更多的道理？改變世界又從何說起？因此不為衣食而憂的家庭裡出來的孩子，就有更多的時間去學習。”

“那為什麼世人更願意相信世家大族裡面的孩子都會是那種‘何不食肉糜’的白痴？都會以為這些豪門裡的人物會比普通老百姓更不懂的生活？那是因為，有錢人生活的好是沒錢人難以想象的好，真正有錢有底蘊的人物，普通人平時幾乎跟本不可能接觸的到，我們更多看到的是那些沒幾個錢就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有錢的暴發戶，是這些人在一瓶子不到半瓶子晃蕩敗壞了真正有錢階級的名譽。”

“更有句話很能說明這一現象，‘富豪很好出現，但貴族不好培養’，這裡的貴族指的是所具有的教養，修養，氣度，而這些不是你立即有了多少錢就能裝扮的出來的，這是一個漫長的薰陶過程。”

“路易十六的皇後上斷頭臺時，裙角絆了劊子手一下，這位皇後依然對馬上就要砍下自己頭顱的劊子手說了一聲對不起，你覺得皇後在偽裝還是迂腐的可笑？可她當時還有必要做作嗎？皇後本身就是貴族出身，那種融刻進了骨髓裡面的優雅和高貴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學得來的。”

“所以，你一定要正視高明軒。”

“那麼高明軒為什麼會選擇兆豐而不是馬鋪，或者別的地區投資呢？”

馮喆點頭，他確實很想知道這個問題。

裘樟清吹了一下茶水說：“第一，兆豐是全國有名的貧困縣，容易出成績，一旦他在你那裡收購企業成功，加上他的後續操作，這裡面的政治和經濟影響不言自喻，會為他今後增添太多的政治資本和更多的發展的噱頭，一舉多得。”

“第二，他不是隨隨便便的就選擇了兆豐的，前面說了，兆豐是貧困縣，想成功就更具有難度，也具有挑戰，而你在那裡已經為他鋪好了第一步路……”

裘樟清說著停住了，馮喆疑惑的問：“我？”

“是你。你和他相比較，你擁有的資源太少了，你倆根本沒可比性，可是兆豐在你手裡不是已經改變了模樣？他肯定會覺得，你能成功，他為什麼不能？而且兆豐如今的情況正是他想要的，一切剛剛起步，但是還沒有走入正規，他會操作一下讓他人皆知兆豐的改變，這樣你的小功勞就變成了他的大功勞，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馮喆說：“如果能讓兆豐的經濟有長足的發展，能讓財政收入增加，能讓老百姓都有錢，他想去兆豐投資，我很歡迎。”

裘樟清心裡有根弦輕輕的被馮喆的話撥動了，她繼續道：“你說的是，但是他要僅僅像你說的這樣就好了，你是想增加財政收入，他的最終目的絕不僅僅這樣。”

“搞好一個企業，對一些人而言不是難事，可是要是讓一個縣都因為自己變得更加富裕，將一個縣搞的像一個企業一樣，這就是難事，但是高明軒不是體制內的人，簡單的說他不是你這個書記，沒有決定性的力量支援，光靠金錢，那適合國情嗎？”

“他不願意受約束，不甘心失敗，這一點人都一樣，但是他那會為此辭職。他太自信了，從政太鬱悶，他覺得自己會成為中國的洛克菲勒或者巴菲特索羅斯，所以他去學習了ba，我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在回國後很短的時間裡就聚集了大筆的資金，我也不想知道，這當然也是我覺得他自相矛盾的地方——在國內，任何的一個沒有背景沒有關系的人，除了靠繼承外，從哪搞來初期的幾個億的啟動資金？”

裘樟清的眼睛裡有些讓馮喆覺得熟悉的內容，可是這會他不確定是什麼。

“要是沒有邢同檢，李善蘇認識他是誰？他以為帶著一個當明星的女人就會抬高自己的身價？他為了在兆豐實現自己的想法，先控股了一個三星級酒店，然後花了那麼多錢搞什麼大餐當做噱頭，以為別人就會蜂擁而至的去吃嗎？他能不知道君子不食嗟來之食？不是，他很明白李善蘇這些人會興高采烈的赴宴的，因為什麼？因為有邢同檢在打招呼，這顯而易見，下面的人誰會得罪上面的領導？——馮喆，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會見他嗎？”

“會。”馮喆肯定了。

裘樟清笑了，問：“是因為想招商？”

“嗯。”

“那是你，只是你。但是對於高明軒而言他不這樣想，他會覺得你對於李善蘇就像李善蘇對邢同檢，所以你一定會去吃那頓大餐的。可是我知道你去的原因，那是因為兆豐太窮了，你又和別人不一樣，還有，你也是因為我……如果換了別的比較富裕的地區呢？別說是縣委書記了，就算他帶著十個文藝女郎又如何，招商局局長他都未必見得到，不然要那些副局長科長們幹什麼呢？如果不是先入為主，誰會知道他這個商人是何方神聖？”

“他太好強，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以為付出就會有結果，以為他想要的就一定會得到，但其實他有一點不明白，他和別人比較，只是擁有可以想要呼叫的足夠的資源而已，他身上缺少的是從逆境中拼搏而出的那種毅力。”

“他在享受著一種叫做‘墨守成規’的潛規則又想要打破這種‘墨守成規’的潛規則，他總是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但是真正的讓他從無到有白手起家，他能做得到嗎？”

“跳不出去一個圈子，卻又不承認，這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