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永璽聽了嘆氣,馮喆說:“這不是讓你難做人?再說這樣下去哪天是個頭?縣裡哪有錢一直給紡織廠?”
“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田永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沒什麼可是。今天楊躍民縣長答應給了紡織廠錢,明天機械廠、其他廠的人跟著就會來,這話我記得,還是你說過的。日複一日,別人都看樣學樣,到時候財政該怎麼辦?”
田永璽想說那誰捅的漏子誰到時候去解決,馮喆站起來說:“漏子再大,最後出面的都是縣裡。”
田永璽默然,馮喆說的還是有保留了,最後出面的不是縣裡,而是你馮縣長,所謂的“縣裡”就是你,你就是兆豐政府的法人代表。
馮喆看著田永璽又說:“老田,別人都能隨便的許諾,隨便怎麼說都行,最後兌現不了怎麼辦?那肯定要出事,出了事怎麼辦?只能處分人!可處分了誰不是目的,問題怎麼解決?”
馮喆起身站到了窗前,看著縣府的大院,田永璽瞧著他的後背心說對,政府的事,到最後第一責任人還是你馮縣長,主要責任還是你的,楊躍民就是在給你身上扔屎潑尿。
“走,去棉紡廠。”馮喆說著往外面走,到了門口又站住:“給夏言冰打電話,就說我說的,楊縣長給棉紡廠的錢,先不要撥。”
……
紡織廠的情況比馮喆想象的還要糟糕,他沒進紡織廠的辦公樓,一語不發的帶著紡織廠的一杆子領導從頭到尾的將廠裡步行轉了一圈,然後直接坐上車讓廠裡的領導班子成員全都跟自己到縣裡去。
到了縣府小會議室,馮喆看著一屋子的人,問:“你們先回答一個問題,你們的廠長,袁國鋒去了哪裡?”
袁國鋒上次拿到蔣道遊批的一筆錢後就離開了兆豐,十天前回來過一次,這下又沒影了。
廠黨委書記苗一普回答說:“縣長,袁廠長,說出去是要賬去了。”
“去哪要賬?能不能確定地址?哪個地方欠棉紡廠的錢需要廠長親自去、而且還一去十多天?誰和袁國鋒一起去的,這十多天以來,他都跟你們當中的誰聯系過?”
馮喆問著,但是沒人回應,他視線掃射了一下屋裡眾人,說:“現在給袁國鋒打電話,問他在哪裡。”
但是袁國鋒的手機打不通,處於無人接聽狀態。
“報警。”馮喆一說,屋裡的人都愣了一下。
馮喆問:“這十多天袁國鋒主動和你們誰聯系過?有沒有?”
“好,我再問,這十多天你們當中誰和袁國鋒聯系過?有沒有?”
馮喆問了兩次,沒人回答:“所以,你們袁廠長不算是失聯了?”
還是沒人吭聲。
馮喆說:“我剛剛注意了一下,苗一普苗書記,你這個我們兆豐最大的國企書記坐的是本田車,對吧?還有,兩位副廠長坐的是紅旗車,工程師坐的是現代,好嘛,都比我這個縣長的車高階、貴、耗油量大,我請問,你們每一個人的愛車,每月的油錢是多少啊?是自己掏腰包還是廠裡出的錢?你們廠現在賬上有多少錢?”
“棉紡廠的廠房那麼破爛,裡面的機器很多地方都掛著蜘蛛羅網,廠區雜草叢生,垃圾成堆,這就是兆豐的第一大國企的精神面貌?”
“在你們辦公樓的不遠處,有一幢新的別墅樓,那樓是幹什麼的?”
苗一普說:“縣長,是接待用房。”
“接待?接待誰?客戶?還是別有用途?”
沒人回答,馮喆又問:“接待樓是什麼時候建成的?用了多少錢?”
苗一普不吭聲,屋裡的人都沉默著。
“小古。”馮喆說著,古方謹將一個資料夾放在了他的面前,馮喆開啟看著,說:“這是你們廠的工人代表上一次來縣裡給我提出的問題,他們問我,當時我解答不了,現在我也解答不了,今天這是個機會,我只能問你們在座的各位:去年,棉紡廠的財務科報銷了一筆一萬二的罰款單,這個罰款單的內容是南方一個市的公安局對你們廠某人的嫖娼罰款。”
馮喆面無表情,聲音波瀾不驚:“嫖娼的錢都能透過廠財務報銷了?咱們兆豐棉紡廠真是開了時代先河,敢為人先。當時,有人對這個單據提出了質疑,但這位已經十多天沒露面的袁國鋒廠長解釋嫖娼是工作需要,為什麼是工作需要呢,因為客戶要這麼做,廠裡要是不滿足客戶,廠裡就沒訂單。有沒有這件事?”
負責財務的副廠長點頭說:“縣長,有這事,當時,袁廠長說了,社會風氣就是這樣,我們廠不滿足人家客戶,招待不好,客戶就找別的廠家合作。沒辦法,現在出門辦事,吃吃喝喝的已經不能解決問題了,還得一條龍服務。真的,客戶不開心,就沒有訂單,咱們廠一千多號人在等著開工吃飯呢。”
“你是說,客戶嫖不嫖小姐關繫著棉紡廠千把號人的吃飯問題?”馮喆眼神看著屋裡的眾人:“這個說法倒是很新穎。這張公安局的罰款單上所列的罰款物件,全不是棉紡廠的人?”
“縣長,真的根本就不是咱們廠裡的人,都是客戶,客戶叫小姐被抓了,可錢是我們廠裡出的,罰款的單據上也寫的是咱們廠,這是沒辦法,咱們廠,就是給客戶當了一次替死鬼。”
“哦,這樣?似乎解釋的過去,理由還很充分,為了生産嘛。”馮喆看著這個答話的人問:“你是副廠長是吧,我感謝你的直言,我再轉述職工代表的一個問題,哦,這上面記載著職工代表的問話,是這樣:明明去年八月份從我們省內就能就近的進一批原材料,價格還便宜,為什麼副廠長要到贛南省去進材料,這不僅是舍近求遠,而且回來的材料還高出本地市場價很多?請問,這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