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大一會,裘樟清終於說話了:“有一次,孔子周遊列國,被一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攔住了,大漢問孔子,聽說你博學,那我問你,一年有幾季?孔子就回答說三季,大漢一聽很滿意的走了,弟子就問孔子,一年明明四季,先生怎麼說三季啊?孔子說,你有所不知,這個人是屎殼郎成精所變,一到冬天就鑽進糞堆,一生只見春夏秋,打死他也不會相信有四季。”
裘樟清說著看看玻璃窗外,又停了一會說:“你要是和一個不在同一頻道的人辯論,你就是累死也不能讓他明白什麼。”
裘樟清想要說什麼呢?
兩人沒坐多久,看起來裘樟清的心情好了一些,兩人就又打的原路返回了。
接下來的幾天考察團的行程都是按照事先的安排走的,到了涇川市之後,涇川市的一位領導一語道破天機:這世上總是有人只說不幹,有人總是隻幹不說,通俗的講就是說的說幹的幹,說的總給幹的提意見,但是用在發展地區經濟上,就是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要說,不該幹的該幹的要選擇性的去幹,幹的怎麼樣聲勢總要先宣傳出去,不能說了也白說幹了也白幹,那樣聾子給瞎子拋媚眼怎麼能出成績?
至於那幾個億的市政建設沒讓財政出一分錢,其實不算什麼秘密,簡單的很,就是將那些錢分攤到各鄉鎮和經濟實力比較強的部門,再把各鄉鎮的黨委書記和有關部門一把手叫在一起,每人發給一張印有該鄉鎮或部門無償捐資的款額就是了。
成績就是這樣來的,財政就是這樣解決的。
原來這樣?
從梅山縣來的人一聽都議論紛紛,尤其是鄉鎮的書記們都說涇川就是這樣搞的!真是這樣的話,那就要將人逼上梁山,這個芝麻小幹部是沒法當了。
議論是議論,但是縣裡真的要學涇川的經驗,估計沒幾個人真的會掛靴離去的,牢騷的話也終究就是一個牢騷。
涇川是此行的最後一站,明天就要離開打道回府,中午吃完了飯裘樟清讓錢一夫通知說就不召集大家開會了,還有半天時間,想自由活動的,就不必再打報告請示,明天早上九點準時開拔回家。
涇川市的經濟的確發展的不錯,算是贛南距離嶺南交界處最現代化的地區,大家都學習調查了還幾天,如今任務結束,壓力沒有了,心情好,神經就放鬆了起來,雖然已經進入了秋季,但是大街上的女子還都穿的十分清涼,這些都是映入眼簾的美麗風景,而且見多識廣的梅山來訪者都能看出很多的女人不像是涇川本地的人,那麼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們來自何方,在涇川這個出金子的地方是做什麼的,就有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但是光是看沒什麼意思,越是看有時候就會越著急,於是大家還是先找地方喝酒。
喝酒就得有講究,人生地不熟的,誰也不認識誰,喝完了酒再搞別的活動也方便,反正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馮喆從那天和裘樟清在贛南省會出遊之後兩人沒有單獨的出行過,下午吃飯裘樟清讓馮喆和自己四下走走,馮喆就和裘樟清在涇川大街小巷或者漫無目的步行遊逛,或者坐著車子到處看。
涇川市的市政建設從他們的領導口中說出來簡單,但是老百姓卻不管基礎設施建設的錢是從哪裡來的,他們要的是直接的效果,裘樟清帶著馮喆一會坐車一會步行的,也將涇川大致的逛了個差不多,但是沒想到到了涇川市政府門口的時候猛然的被好一百多號人給堵在那裡,前進不能後退不得。
因為距離住的地方已經不遠,天色也有些晚了,裘樟清就選擇了步行,兩人到了涇川市政府對門的人行橫道的時候,突刺刺的不知道從哪來了許多人,這些人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樣從四面八方聚集到了一起,這樣就將裘樟清和馮喆困在了中間,攜裹著裘樟清和馮喆往一步之遙的涇川市政府大門裡面進。
經過最初的慌張,裘樟清和馮喆冷靜了下來,兩人對視了一眼,知道這些人都是有組織的來上訪的。
市政府的對面就是涇川公安局,一般圍堵政府說事的人基本都是在白天,但是這些人看起來很有鬥爭的經驗,出動的時間是在晚上,後來馮喆和裘樟清才聽這些人說市政府裡今晚在開一個重要會議,市裡的領導基本都在,所以這些人是有的放矢。
可是馮喆和裘樟清不想攙和這事,但是一時半會也走不出人群,在百十號人窩裡被激動的人們擠來擠去的,急切之間馮喆既要保護自己又要照顧裘樟清的安全,很快的就汗流浹背。
但是更糟的情況很快的就來了,公安局那邊突喇喇的就來了很多的警察,將這些人全都包圍了起來。
馮喆有些著急,今晚自己和裘樟清要是在這裡被當成上訪鬧事的給關起來可就笑話了,更何況面對不受控制的人們警察沒準會使用強制手段的,要是裘樟清受了傷,那怕蹭破一丁點皮,自己都罪無可恕了。
幹著急沒辦法,馮喆和裘樟清只有伺機而動,兩人被四周的人越擠越緊,裘樟清氣喘籲籲的,馮喆就在她耳邊說:“將手臂撐在胸前!”
裘樟清一下就明白了,將手臂撐在胸前能防止被擠保障呼吸通順,但是畢竟力氣小,一會馮喆就覺察到裘樟清的背上也出了汗,於是他就盡力的將裘樟清身邊的人往一邊推。
這時,人群猛然的激動了起來,叫嚷著、呼喊著,口號逐漸一致,由於隔了一個省,涇川的方言和梅山還是有區別的,馮喆和裘樟清也不知道這些人都在喊叫什麼,只能被慫恿在人群中間的位置,這時前面有幾個聲音尖利的女聲叫著似乎是說涇川市政府草菅人命、將人活活燒死之類的話,還哭了起來,聲音歇斯底裡的,人們更加的激動,情勢越演越烈,馮喆的個頭高一點,他看到一隊隊的公安已經封鎖了市政府的大門口,但是自己所在的群體就像一個從炮膛裡發射失敗的彈丸一樣緩慢但是非常有力的朝著那些警戒的公安沖撞著。
“跟著我,我們盡量往外圍走!”
馮喆在裘樟清的耳朵後大聲的喊叫著,饒是裘樟清見多識廣,這會也有些沉不住氣,她不禁扭回頭看馮喆,這時擁擠的狀態猛地一鬆,裘樟清欣慰的轉過了身子,可是不到一秒鐘,鬆散的人們又像閉合的門板往一起擠,將裘樟清牢牢的和馮喆撞在一起,再想分開也是不可能了。
馮喆已經滿身大汗,強撐著支著胳膊護著裘樟清,大聲的問:“沒受傷吧?”
裘樟清本來想說話的,可是一看馮喆這樣,自己和他又抱得這麼沒有一絲縫隙,於是將話語嚥了回去,將臉貼在馮喆的胸膛上,任由著周圍的人將自己和馮喆像是波浪一樣的擠來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