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趙楓林看看錶:“你和李德雙還是不聯系?”
莫海偉說:“你甭提他!”
“算了,你至於?都過去多久了,人家柴可靜都嫁給馮喆了,你和馮喆還說話,幹嘛對李德雙那麼上勁?人家搶你老婆了?”
莫海偉憤憤的說:“這會想想,我和李胖子是蚌蚌相爭,馬蜂是漁人得利,球!”
“就是嘛,過去就過去了,別糾纏在心裡,朋友如手足,女人就是件衣裳,你現在不過的挺好的,哪天也沒見你一個人睡呀?今晚就去李德雙那,咱們三好好聚聚。”
“那死胖子一天雲裡霧裡的,現在是市政協委員了吧?”
“你那都哪年的老黃歷了。”
莫海偉下了決心:“好,聽你的。”
……
到了半夜,馮喆起身出來隨手拉住臥室的門,到客廳將開啟的窗戶關上,外面依舊的有風,屋子裡的羊奶氣味已經消散殆盡了,他在窗前像往常一樣站了一會,才回屋又去睡了。
昨夜一夜的風,今早的天非常晴朗,到了單位見冒裕鴻來上班了,只不過樣子有些憔悴,他一改往日嘴巴不停頓的模式,幾乎半天都沒說一句話,到了中午吃飯也是一個人枯坐,馮喆刻意吃的很慢,瞅了個機會和冒裕鴻坐在一起,問:“你沒事吧?有事吱一聲,有困難,大家想辦法。”
冒裕鴻沒吭聲,過了一會長嘆一口氣:“馮處,我知道你這人夠意思,為人實在,不像有些人……我這話也就給你說,兄弟我這輩子算是完了。”
“你這話說的……”
“真的,馮導,咱兩年紀差不多,你雖然職務比我高,但我說話辦事是看人,交的是朋友,我這一段很點背,說話可能有點沖,有什麼不對,那也不是懟你,你知道嗎,這有權任性,沒權認命,我就這麼一個人,快三十了還是一副科,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本來就想遊戲人間,糊裡糊塗過一輩子,但就這都有人想讓我不痛快……”
馮喆看著冒裕鴻說:“單位,大家,不是都挺好嗎?”
“什麼挺好,算了,別人不提,劉處給我穿小鞋!他太馬列了,管住我上班,還想插手我下班之外的事情。”
“劉處熱心人,關心你也是有的……”
“別!有句話怎麼說,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誰能在領導的位置上幹一輩子?我看我是沒戲,那麼努力幹嘛?得過且過的也是一輩子,可天總不順人願吶。我說了你別笑我。”冒裕鴻說著盯著馮喆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一家六口人住在四十平方兩間屋裡的那種感受?”
馮喆搖搖頭,冒裕鴻又嘆氣:“別人沒法想象,我三代六口人,爺爺奶奶我父母,我和我妹,二十多年就住在筒子樓裡,小的像是鳥籠,就是捂在被窩裡放個屁,其他人也能聞得到。”
“三代人都住一起,那什麼滋味?別人真沒法想象。你別說談戀愛了,你就帶一女同學往家門口一站,你都得想待會和女同學坐那說話聯絡感情,我給你說啊,我就一次,這輩子就一次,我和我長這麼大唯一喜歡過的一個女同學在家裡看了一會電視,結果送她走的時候,看到我家其餘的五口人在外面樓棟裡看了一個小時的雨!這叫‘對瀟瀟暮雨灑江天’啊!你說,多浪漫!我去他媽的愛情,我不打光棍誰打光棍?”
冒裕鴻聲音不大,很低沉:“其實你可能也聽說了,我那事也不是秘密,我那會就是為了單位分房子,於是找了個女的和我結了婚,我給了人家三萬,三萬,有了房子,我也結了一次婚,這錢,值。”
“你看我一天沒正形,嘻嘻哈哈的,可我不那樣該怎麼樣?我爺爺剛去世,奶奶整天打吊液,父母下崗,妹妹上大學,一家人全靠我生活,我還能怎麼辦?我就為錢再結一次婚怎麼了?劉偉強幹嘛上綱上線的將私人的事情當成阻撓改革開放的攔路虎迎頭痛擊?他不能見稍微有點姿色的女人一說軟話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了吧?退一步講,他是婦聯主任?解決我的家庭問題?”
“你和劉處吵架了?”
“吵了,難道我還要感謝他關懷我的夫妻生活是不是和諧美滿?”
馮喆不知道該怎麼對冒裕鴻說話,只有沉默著傾聽。
“馮處,我知道在單位混日子不要特立獨行,幹得多了也沒人說你好,想在單位裡標新立異,死得最快的也是你!在這裡待著,你就圖一個舒服,兩天的活幹一個月都是正常的,你幹那麼多給誰看?都那樣,別以為領導都明察秋毫,是領導就能力高覺悟高?——我不是說你——領導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比如說,你覺得李衛國馬英華怎麼就回來上班了,不送禮不走門路他們等到今年春節看能不能回得來!領導就不知道糖是甜的鹽是鹹的了?沒好處當領導幹嘛?劉偉強當領導當上癮了,想拿這事讓我給他進貢,他休想,有人給他送花,我呀,我給他送牛糞!”
餐廳裡稀稀拉拉的也沒有了幾個人,冒裕鴻談興頗濃,馮喆就陪著他。
“……領導一定有過人的地方才能當領導,問題是過人的地方不一定是業務方面,咱們劉處忽然對花卉有了造詣,這跟六處的工作有半毛錢關系嗎?你不覺得奇怪?”
“奇怪什麼?”馮喆搖頭:“我覺得是個人愛好吧。”
冒裕鴻也搖頭:“馮導啊,你呀,真是在鄉鎮呆的時間太多了,不知道在城市這地方的機關人有多複雜,可以說,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人家做不出的,算了,反正,誰也別在惹我,惹毛了我……就惹毛了吧。”
冒裕鴻說著呲了一下牙,馮喆覺得冒裕鴻話裡有話,而且笑的比哭還難看。
下午,馮喆接到了法院的開庭傳票,開庭時間就在明天,馮喆給亓思齊打了電話,亓思齊說:“好啊,終於來了,我以為他們要拖多久呢,明天就明天。”
馮喆不知道亓思齊說的這個“他們”指的是法院,還是莫海偉代理的航空公司一方。
而亓思齊不知道,馮喆也在等這次開庭,不過馮喆這時也沒意識到亓思齊說的“明天就明天”還有別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