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葛淑珍和柴文一心想讓馮喆回到省裡工作的,主要覺得在基層縣沒有前途,還和女兒兩地分居,指不定血氣方剛的他會在下面和別的女人有什麼不三不四,但是馮喆上了省黨校做了梅山的常委,他們又覺得馮喆前程遠大,對於馮喆後來一心離開梅山到供銷總社那個半死不活的單位窩著不能理解。
雖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可是這半個兒子也太不懂得老人的心思了,因此葛淑珍心裡有氣也不能總給馮喆當面抱怨,柴可靜就成了一個出氣筒。
別人都只能看到你衣著光鮮意氣風發,沒人能瞭解你為此付諸的努力和掙紮。
馮喆聽了原委沒有吭聲,一會見柴可靜在翻零食,說真是完了,馮喆問什麼完了,柴可靜說榛子。
榛子是讓葛淑珍下午給嗑沒了,馮喆站起來說我去買,柴可靜說不用了,馮喆笑:“你要不吃,晚上能睡得安穩?你要睡得不安穩,我該怎麼辦?老公生下來就是為你活的,要是你不讓我伺候,我還活不成了。”
柴可靜咯咯的就笑出了聲。
……
夜裡,柴可靜睡著了,馮喆穿著睡衣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後,看著遠處煙雨濛濛中的霓虹燈交相輝映。
……
八十三路車起點從八裡鋪到終站供銷總社大約車程在四十分鐘左右,馮喆從起點上的車,每次總有位置,他習慣坐在車輛最後一排靠窗那兒,這樣一能避免中途上車的人多被擁擠,二就比較安全,防扒手,也安靜一些,還能看外面的街景。
經過三站路的時候,上來了一個女子,她朝車後走,坐在了馮喆的身邊。
馮喆一直閉著眼,鼻子裡聞到了那種熟悉淡然的香味,這麼久了,依然說不清楚這是什麼味,不過知道那個很雅緻的女人又來了。
這個女人也是到供銷總社那一站下車的,初次在車上見的時候她就給馮喆很淡然的感覺,有一種超脫感,年紀大約和馮喆相仿,總體比較知性,穿的衣服也比較講究,因為馮喆總是下雨了才坐車,因此和她一共也就見過幾次,但兩人之間彷彿有了一種默契,每次她不管車上是不是還有別的空座,總是坐在馮喆身邊。
馮喆想這女人之所以坐自己跟前的原因,可能就是從衣著打扮上看出都是機關的,有了一定的歸屬感和同類性,也可能同樣覺得這個位置比較安全和安靜。
馮喆沒刻意看過她的長相,但低著頭很自然的注意過她的指甲,她的指甲修剪的齊整又有形,見不到操勞的痕跡,可見她生活的比較富足、幸福,她的嘴唇也很有特徵,唇上有著豎紋,和安吉麗娜·朱麗的嘴一樣,而且她的坐姿很好,很有修養的模樣,即便車體搖晃,半個多小時的路程中也幾乎不和馮喆有身體上的接觸,身體卻總有一點淡淡的香味散發過來。
有一次因為車裡人多,站著的人擁擠,這女子的腿就蹭了馮喆一下,感覺很有彈性,馮喆看過去,女人杏眼中流露出一些歉意,馮喆對她點了一下頭,在彼此的諒解目光中兩人似乎就熟悉了。她平時總是很安靜的,就這樣坐著一直到終點,偶爾她也拿本書看,同一本書相當長的時間裡也沒換過,名字是《天體物理學》,她翻得章節扉頁內容是“發現系外行星”,內容有些深奧,她看的很認真,不像是隨手翻翻打發時間的,馮喆覺得她的專業也許就是研究宇宙星辰。
這樣有一段時間天氣一直不錯,馮喆就沒坐車,今天下雨,這個女人又到了自己跟前,馮喆想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也只有在下雨的時候才光顧八十三路的這個位置。
這個女人像往常一樣上了車就將傘繫好放進了塑膠袋裡防止雨水滴落在車上,接著她還是在看那本有關天體的書,車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兩人的腿又因為過道中人的擠搡觸碰到了一起,但是這次她沒有挪開,就那麼的和馮喆的腿挨著,馮喆的視線一直在看著車窗外,她也沒抬頭,眼睛一直盯著書,於是馮喆知道,她不討厭自己。
到了供銷社站後,因為這女人坐在外面,所以總是她的先下車的,也因為這是終點站,車上的人不是很多,馮喆看著她提前將書放進包裡站起來,這才跟在她的身後,鼻中嗅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再看她很優雅的從袋子裡拿出了傘撐著到了車下,然後就進到了淋漓的雨絲中,馮喆跨著步子也撐著傘下去了。
八十三路車總站附近的機關單位為數不少,馮喆從來沒有故意的觀察過這個女人究竟在那裡工作,其實平時在其他地方也根本就沒想起這個在公共汽車上和自己身體若即若離有接觸的女人,但在相對比較漫長又無趣的乘車時間段裡,和一個比較優秀的女人之間存在一種不能讓其他人發覺的隱晦的曖昧,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讓人愜意,離開了車子那個特定的環境,都回歸了自我本有的特質,一切又都好像不曾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