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尚未完全升起,卓婉抱著羅盤,言之鑿鑿:今日定無風無沙,乃曬被曬藥的大好時機。
一陣連日來最為強烈的狂風卷沙後,她搬著個小板凳坐在草藥堆裡安安靜靜地低著頭撿草藥。
彌補過失的態度甚是誠懇。
矮墩子瞅了眼被她擦的烏黑油亮的羅盤,“學業不精?”
卓婉抬頭看看周圍巨大的勞動量,憂傷地嘆了口氣,“我理解錯羅盤的意思了。鷹一動不動地垂著翅膀閉著眼,我以為它舒舒服服地在打盹。”
身為同樣受害者的矮墩子指了指沾滿黃沙的被子,“怎麼辦?”
卓婉自認罪孽深重,大包大攬道:“你不用操心,我來想辦法。”
墨衣把草藥從房頂背下來倒在她周圍,涼涼道:“有什麼辦法?撿了半晌才分揀出一簍,房頂還有九簍,明日青衣就從新城回來,你要熬夜?”
卓婉默默地站起身,到廚房數了下饅頭的個數,不多不少正好九個,“師叔,沒有多出來的饅頭了嗎?”
小老太太笑著搖搖頭,“沒有面了,明日才能運來。”
卓婉回到藥草堆,像只被曬萎的花骨朵,蜷縮成一團撿藥草。
矮墩子戳戳她的手。
卓婉背過身,“我現在很憂傷,不想說話。”
矮墩子跑到她的面前,擠到她的懷裡,“不去城外玩了嗎?”
卓婉的眼睛閃了閃,“這些藥草和被子還沒處理完。”
矮墩子拍拍她的頭,“這就對了,做人要有擔當,責無旁貸。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幹活。”
卓婉抱住他使勁地揉了揉,小聲道:“你說,我不出去,用那三個饅頭換成今天的撿藥材,骨頭他們會不會同意?”
矮墩子的語氣堅定道,“不會同意的。”
卓婉搖了搖頭,“不行的話,我還可以賒賬,回頭再讓他們帶我去城外玩的時候補給他們。”
矮墩子糟心,昨夜問過了攝政王,他才知曉骨頭他們的底細。
骨頭他們在沙城出生,在沙城的城志中沒有名字。對於只進不出的沙城,城外看守城門的守將更不會知曉他們的存在。
在沙城中生下的嬰兒不知凡幾,他們能在慘無人道的沙城中活下來,甚至整個沙城就剩下他們這二十幾個孩子。
他們的存活方式,讓他聽的徹夜噩夢連連。
現在如果再看見他們的話,他可能會失態。
瞧著矮墩子緊繃的臉,卓婉好奇地摸了摸,“你害怕他們?”
這一軟綿綿的問話把矮墩子的膽氣全部散盡,坐到她的膝蓋上,抱著她的肩膀把臉埋在她的頸窩中。
卓婉輕輕的拍著他的背。
矮墩子悶聲悶氣道:“他們沒有人性。”
卓婉的手輕顫了一下,把矮墩子拉出來,搓揉了下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道:“墩子,你知道咱們走生意的人忌諱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