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懂。”卓婉很坦誠地承認了她的文學素養不高,這麼高深講究的官話,嗯,不適合她。
“你都不感到羞愧?”金猊長嘆了一口氣,有些理解他每次闖禍時祖父嘆氣時的心情,把書遞給了墨衣。
墨衣快速地讀了一遍,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遍。
金猊天資聰穎,在京都的時候,也被祖父壓著學了一些,在墨衣讀的時候,他看著卓婉迷糊的樣子,便有意地記住了所有字的發音和解釋。
“我給你講,你先從簡單的學起。”金猊充當起夫子,“不要跑神,好好認字,明天我會檢查你的功課。”
“我不想學。”卓婉一看這些筆劃複雜到每個看起來都相似的字,痛苦地掙紮著,“我不用考官,用不上這些,我只要看得懂白話文就可以了。”
金猊此時就宛如她外祖父俯身一般,沉著一張臉,不容置喙道:“必須學。你將是我親自冊封的護國郡主,不識官字,像話嗎!”
卓婉轉身趴到青衣的身上。
青衣忍笑忍的渾身無力,被卓婉這麼一趴,直接仰躺到了石板上,再也忍不住,抱著卓婉的小腦瓜,大笑起來。
墨衣的嘴角也翹了起來。
王同道整理好這些年寫的手稿,拿著個包裹從後屋中出來,他打算與太子一塊回去面見攝政王。
他不在朝廷,也能從押送過來的人嘴裡知道京都的動向。通水道事關重大,不是坐在石板上的兩個孩子能輕易決斷的,還需要強有力的旨意,必須是名望與威懾力具備的攝政王親自宣佈的。
通水道之事關乎民生,不僅需要路途縣衙的全力配合,還需要民意。
水道建通後雖然會救下很多的人命,也會帶來很多的長遠利益,但眼界被侷限在一方天一寸地的老百姓也可能為了看似莫名滑稽的理由而阻撓,更不用說那些被損害到利益的人有意的煽動。
通水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況且從內城到沙城路途遙遠,稱之為開創之舉亦不為過,無論是他還是參與進去的其他人都需要有來自皇權最堅定的支援和信任。
他必須親自拜見攝政王一趟,確定朝廷的決心。
石板上,金猊認真地教著,卓婉全神貫注地學著,等王老站到兩人身前擋住了陽光,兩人才從“苦海無涯”中掙脫出來。
卓婉學的累,金猊教的更累。
“咱們放過彼此不好嗎?”卓婉苦大仇深地看著矮墩子,拿著手帕給他擦臉上的汗。
“做事要有始有終。”金猊訓斥了她一句,又道:“起碼把這本開蒙書學完。”
金猊心裡其實是受到了震撼的,他沒想到教一個人識字是這麼辛苦的事情。
他需要反複地提醒她,即使嗓子都快說啞了,她還沒記住!他好幾次都忍不住地想要掰開她的腦子看看裡面是不是一堆草。
最終教會她一個字的不是他的才華而是他的耐心,他在這一刻,明白了掛在祖父書房牆上的“忍”字。
祖父估計忍他也是忍的這麼辛苦,他以後還是少惹禍了。對國師對攝政王都盡量好點,如果他在他們兩人眼裡是“笨蛋”,想來,他們也是全靠耐力忍了下來。
金猊把書收拾起來,站在石板上,滿臉同情地摸了摸卓婉的頭。
“姐姐。”
“嗯?”卓婉正歡喜著她終於擺脫了來自官字的折磨。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麼事?”卓婉虛心請教。
“上有國師和攝政王,下有你。我不是最聰明的,也不是最笨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金猊因疲憊的心而引發了自我反思,“我既不能自傲,也不用自卑,要好好地學習,努力追趕上那些厲害的人。姐姐,你也不要氣餒,即使你先天不足,你也可以靠後天勤奮來彌補的。”
卓婉鏗鏘有力地強調道:“我也是很厲害的人。”
金猊憐愛地看著她,安撫地揉揉她的頭,哄道:“對,對,你是厲害的人,學了官字後會更厲害。”
卓文虎著一張臉,惡狠狠地捏著矮墩子的臉,捏著捏著就不知不覺地笑了起來,笑得剎不住閘地抱緊他轉了一圈。
天色已晚,墨衣坐在車廂外趕馬車,頭上戴著小姐遞給她擋沙子的面紗。
王同道從包裹中拿出泥餅,慢慢地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