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sariu regiae:rugonis
皇家玫瑰園:魯格尼斯。
算我運氣不錯,資料庫的卷宗並沒有嚴格遵照姓名來編排,要是魯格尼斯前面的不是接連的兩個r,對於不熟悉具體查詢方式的我而言,想拿到正確的檔案無異海底撈針。
那上面羅列了魯格尼斯簡略的生平,早年在雅典片區的玫瑰園長大,十九歲開始為白禮法官供職,深得信賴,三十六歲外出執行任務,死於藥物中毒。
沒什麼特別之處,我闔上頁面,略感失望。
但底下還有一份一模一樣的文書,我隨手把它翻開,餘光掃到了一個名字:
——雅柏菲卡。
這個人現在儼然成了我的夢魘,具有在任何時候令我呼吸加速的魔力。根據記載,魯格尼斯曾經收養過一個棄嬰,也就是米諾斯口中的雅柏菲卡,並付出大量心血加以栽培,但他在魯格尼斯去世以後就與雅典失去了聯系。
卷宗不會撒謊,前提是它得是真本。看來這只是前一份資料的副件,因而在內容上有所出入。有那麼一瞬間,我控制不住笑出聲來——真是難為米諾斯,為了把心中的虛像變得更真實一點,不惜複製出原始卷宗加以篡改,好給自己腦子裡留下一個固化的形象。
問題是他為什麼偏偏看中了與自己相差一個時代的魯格尼斯。
我在掌心比劃幾下,漸漸地察覺到是哪裡不對了。
如果魯格尼斯早在五十年前就成為了白禮的下屬,那麼白禮必然先於這個時間成為法官;但白禮是在阿斯普洛斯刺殺賽奇以後才正式任職的,這意味著阿斯得出生在賽奇當上法官之前。阿斯是德弗特洛斯的孿生哥哥,他的年齡不可能超過三十歲,如此一來就與之前的描述産生了沖突。我猜測卡路迪亞對當年的刺殺案很可能只是道聽途說,他給我提供了錯誤的時間軸,讓我以為魯格尼斯和米諾斯不是同時代的人,而實際情況遠比我想的複雜。
但我搞不定白禮兄弟的真實年齡。我應該再去查一查賽奇的檔案;如果沒有收獲,最好是能在出獄以後直接造訪希緒弗斯。
資料庫浩如煙海,我沒法找到白禮的卷宗,不過先前卡路迪亞的抽屜旁邊正好就是雅典部分名流的名錄,其中就有賽奇。我連忙開啟它,卻發現賽奇的頁面已經被整個關掉,呈現出死寂一樣的暗色。資料遭到轉移,或許代表這個人去世,但魯格尼斯的卻保留了下來……
突然間我停下了動作,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全身蔓延。
從法院開始,接著是昨晚的集會,一直到魔山核心,米諾斯利用了我的好奇心,正一步一步誘導我去調查魯格尼斯,甚至賽奇、白禮,以及餘下的法官和他們所在的片區。他創造機緣,積極提示,在暗處支配我做這一切。這不是一個好兆頭,與其認為他好意請我替他開解,不如說他很享受把別人牽在手裡的感覺。
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之前的人沒有一個去公開米諾斯的罪行。他是一個極其高超的心理師,將人最本能的求知慾的當做養料;新的觀念是一枚種子,他把它植入人們的身體,看著它慢慢發芽,從中開出絢爛的罪惡之花。當你一言一行都被這個人計算好,所能做的不過是按照他預設好的路線行進,你就成為了他手中的玩偶;慢慢你把這變成一種習慣,只能放棄掙紮,最終在他懷裡溺死。
我絕不會步他們的後塵。我握緊拳頭,暗暗發誓。
***
然而我沒能繼續追查下去。米諾斯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定位到我,結束了我在資料庫的摸索。
“出了點小狀況。”他說道,一點不在意我翻動了卷宗,我此前的懷疑也就得到了印證。
很快他將我帶出核心,我們回到克諾索斯,站在背靠埃拉克裡翁山的一處露臺上;這時候天色還未黑透,各路賓客正停在遠方的海岸邊等待發船。米諾斯換上了第一次見我時的紅色法袍,揹著手,沿內牆走了好幾個來回。他有些氣急敗壞:“恭喜你,你出獄了,但也別想得到釋放。只要我還是大法官,只要我——,我絕不會放任你偷偷溜掉。”
我從沒見他發過那樣大的脾氣,雖然看他吃癟是我現今一大樂事,但他最後的話無疑令我大為光火。正在我猜想到底誰給米諾斯製造瞭如此大麻煩的時候,一道黑影落在我臉上——是上次我在法院撞見的拉達曼迪斯。他在體量上大了米諾斯一圈,恰好能把入口的燈光完全遮住。
他看看我,看看米諾斯:“你在繼續幹蠢事。”
這句話顯然不是對我說的。米諾斯在看到拉達以後立刻恢複了鎮定,向後者保持著自己禮儀性的笑意。
“你還在繼續幹著蠢事。”拉達又重複了一遍,在他看來米諾斯的表情無疑意味著漫不經心的嘲諷。
“我叫碧亞克去接你,不是為了讓你來和我說教的。”
“我來只是想奉勸你不要再蠢下去。”他一點都不介意當著我的面和米諾斯吵架,那讓我覺得他或多或少是沖著我來的。
米諾斯挑起眉毛:“是啊,你勸了我好多次,有一回差點把我掐死,——有起到作用嗎?”
這句話在拉達身上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他一下子近乎瘋狂,沖上前狠狠抓住米諾斯衣領。“那我不介意再掐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