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喆輕輕一笑:“說的中肯,真是絕配。淑女是心靈上的高尚表現於外在行為上的優雅,誰說淑女不能罵人?那我不贊成。這世上有些人的出現,就是給我們開眼的,正像有些人在你生命裡的出現,就是為了給你上一課。唐太宗不也說過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嗎?有些人不知其醜,那是他自身就是醜陋的一員,正像有些人看不見黑暗因為他一直生活在黑暗裡一樣,你要沒有強大的內心,那你就接受平淡,所以呀,人一定要經得起假話,受得住敷衍,忍得住欺騙,放得下一切,別和傻瓜講人生,別跟人渣講道理,要不然你還怎麼活?你看,我不也講粗話了?”
亓思齊問:“你倒是頭頭是道,那你就甘願在這呆下去了?哎對了,你當初找的誰,走了哪條門路,怎麼就到了這個供銷社?這都什麼單位?我以前都沒聽說過。”
“你聽說了恐怕也不會注意。這單位是有點日暮黃昏的感覺,不過就我這水平、我這能力,沒關系沒指望的,能到這裡就算不錯了。凡事要一分為二的看,比如光明太泛濫的地方,黑暗就成了明燈,一隻豬到了長頸鹿群裡,你注意的就是那隻矮胖矮胖的豬而不是高大健碩的鹿……”亓思齊聽著臉上露出了笑容,但是很快的又繃了起來,馮喆繼續說:“沒錯,有時候我就是那隻矮胖的豬,或者我大多時候就是那隻豬。人活著都有追求,有人想升官,有人想發財,有人呢,想當淑女當君子——我可不是針對你剛剛說的話,我說的是有人追求的是精神上的享受,學那個陶淵明,管你雨打風吹,我就採菊東籬,這是一種現象。”
“其實,這個社會的通病是:不懂事的時候心都善,懂事後全是向錢看,只要能夠賺到錢,坑蒙拐騙啥都幹,這也並不是完全沒道理。你也看到了,今法院那人為了將我們的案子一分為二、一個案子立成倆,為什麼?按照他那樣,不就是多收了一份立案的費用嘛,他絮絮叨叨的使了多大勁?你能說他不懂法?可你能將他怎麼樣?什麼懈怠了不想做了,就說是程式,都往程式上推,程式成了一個理去。”
“你就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在避重就輕。”
馮喆低著頭,頓了頓說:“要不要喝點酒?”
“喝就喝,我還怕你?”
“那待會大家都打車回去。”
“這你甭管,交警查酒駕有我。”
正說著,有人給亓思齊打電話,亓思齊沒理會,但手機鈴聲頑強的響著,亓思齊最終抓起電話餵了一聲,那邊不知道在說什麼,亓思齊回答了一句:“我在和一個很正常的人做正常不能再正常的事情,完了就回去。”就將電話掛了,對馮喆說:“來點帶勁的,二鍋頭或者牛欄山。”
馮喆說:“要不別喝了?”
“婆婆媽媽,什麼意思!”
馮喆閉了嘴,亓思齊瞪他一眼,說:“那電話我家老頭打來的。”
馮喆沒吭聲,亓思齊解釋了一句:“就是我爸。你只管要酒呀!”
酒來了,馮喆給自己倒了大半杯,大約有三四兩,卻只給亓思齊倒了一點,亓思齊舉杯示意了一下一飲而盡:“說說你自己。”
“……我經歷簡單,挺普通挺俗的一個人,你不都知道……”
“我不知道!不說拉倒!誰稀罕!還想著你酒後吐真言,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你自己不好好把握……先將酒喝了。”
看來亓思齊心情的確不好,馮喆喝了酒再給兩人按原來的量斟上,說:“好吧,咱倆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有些話,今晚上我說過的話,明天就不認了,你也別太當真。有些話卻是真心的,算是真真假假吧……不說其他的,其實吧,阮煜豐那會將你介紹給我,我還真是動心了……”
“真的?”亓思齊看著馮喆滿臉不信,馮喆說:“真的動心了,不騙你,不過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起了色心卻沒敢起那色膽。”
亓思齊想說話,馮喆將她打斷了:“你想,你花枝招展一大美女站我面前,我不正常才不喜歡,加上你那豪車,那舉手投足的範,帶出去我該多嘚瑟,多長臉?”
“騙子!那你幹嘛……還結婚了?”
“你聽我說完……”馮喆又喝了一滿杯:“要是和你差不多的男青年,或者十幾歲的男孩子見到你,就算不喜歡你這人,只要見你那些車,都跟你走了——我說的是實話,是社會現實,現在人不都這樣?可我不行啊,我已經過了那年紀了,也不是,我就是覺得你和我之間離得太遠了,差多遠呢,可能就那一輛車的距離,我覺得咱們之間有溝壑,和你在一起特不真實,就像假的。”
“你才多大?絮絮叨叨的談人生哲學,老夫子!……假的?”
“你呢,你就是那畫上的仙女,我卻是在地裡揮鞭子趕著牛犁地的農夫,就是這感覺……其實我也想讓喜歡我的女孩有錢,特有錢,賊有錢,倍有錢,最好還再有個省裡主要領導的老爹那才夠勁……”馮喆說到這裡,亓思齊的眼睛眨了一下低下頭,馮喆卻沒有注意到這些又喝了一杯:“你也喝酒,我都喝了多半瓶了,不然怎麼算酒後吐真言……那你想,我那還不一步登天啊,可再一想,你這樣的和我在一起,我覺得特虛,不踏實,我沒底氣啊,我一見你總覺得你生活的圈子和我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不管我想融入你,還是讓你委屈著接近我,都是受罪。我見你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是手足無措吧……以前人說過門當戶對,那絕對不是瞎胡掰的,我現在的丈母孃和老丈人就看不慣我……”
“你怎麼就知道我委屈了?我樂意!既然門不當戶不對的,那你還和你老婆結婚了?”
“我倆不大學同學嘛,有共同語言……”
“那你愛你老婆嗎?”
馮喆打了一個酒嗝沒吭聲。
亓思齊看了看馮喆,也不說話了,拿著筷子扒拉著菜,過了一會,她說去洗手間,但是再也沒回來。
過了十多分鐘,馮喆招手讓服務員看看亓思齊那輛普桑還在不在外面,服務員說那位女士剛出去開車走了。
馮喆坐那裡,將一瓶酒慢慢的喝完,才離開。
柴可靜知道馮喆今晚要去劉偉強那裡,她就去了大牛莊,馮喆回到家拿了野兔野雞和土獾,又買了煙和酒,打車到了劉偉強家裡,沒多坐,淡然又自然的奉承著劉偉強,閑聊了幾句,不大一會就離開了。
夜風輕輕,在回家的路上,柴可靜打電話說有點晚,葛淑珍不讓她回八裡鋪了。
掛了電話,馮喆的腦海裡不斷的重複著亓思齊問自己的話:你愛你的老婆嗎?
亓思齊為什麼要問自己這個問題呢?
亓思齊像尚靜一樣也說自己看著很孤獨,她從哪看出自己孤獨了?
為什麼沒人問自己為什麼就孤獨了?
為什麼?
可為什麼要有個為什麼,這個世界哪來那麼多的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