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副處長,裝置在越過船舷之前,是完好無損的。”
馮喆這是第二次見李選忠,他不知道這個棉麻公司的一把手往常是不是也總這樣惜字如金,但是今天這個人的確是有些寡言少語。
想了解的,已經問完了,隱藏在問題之下的內容不是現在所需要揭開的,馮喆就提出了要走,李選忠表示忙了一天,自己要是不對馮喆一盡地主之誼,有些說不過去。
董事長開口挽留,身邊的其他人也紛紛響應,馮喆順水推舟,在棉麻公司一幹人的陪同下於廠內的餐廳吃了一頓即簡單、又豐富的晚飯,還喝了稍許的酒。
回到家,柴可靜已經休息了,連綿了幾天的雨沒有停歇的模樣,馮喆在窗前靜坐了一會,起身到盥洗室放了一池子水,將自己浸泡了進去。
俗話說:好處安身,苦處用錢,可今天一天,棉麻公司上上下下表現的都很正常,但是越是正常,就越是不正常,自己可是代表著總社去查問題的啊,棉麻公司的人竟然沒有一點的緊張或者焦慮……
馮喆不停的在思考棉麻公司的事情:李選忠那張有些黑攫的臉、吳思凡關於“要是棉麻公司真的有什麼事情發生了,社裡是有紀律檢查部門”的那些話,以及闞敢為對自己和顏悅色甚至很明顯的高看一等的情景都閃現在他的腦海裡。
闞敢為和吳思凡為什麼一定要自己去棉麻公司呢?難道也是瞭解到了亓思齊的父親是誰了,才有意遞過來橄欖枝?
不會,起碼可能性很小。
吳思凡的意思表示一定意義上就是闞敢為的意見,作為闞敢為而言,他就是總供銷社的一把手,要查李選忠的話何必假手於人?
闞敢為又何必在意李選忠的反應?
那麼,就是簡單一點,闞敢為或者吳思凡看中了自己和航空公司打官司所表現出來的能力了?
總供銷社無人可用?自己就那麼出類拔萃?
馮喆還沒有頭腦發熱到自大的地步。
窗外夜雨紛紛,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馮喆看看時間,在八點鐘準時給吳思凡打了電話,說自己就棉麻公司的事情,想給吳主任做一個彙報,吳思凡說他現在還有事,讓馮喆在九點去自己辦公室。
馮喆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到了單位,聽到吳思凡的吩咐後,就坐在車裡一直沒下來,反正下著雨,車棚這邊幾乎沒人,有人也不會留意到六處最年輕的副處長竟然在一輛車裡躺著不去辦公室辦公。
到了時間,馮喆去了吳思凡的辦公室,吳思凡正在看著什麼材料,馮喆進來後他就放下手裡的東西,微笑著問:“說說,什麼一個情況?”
“吳主任,我昨天去了棉麻公司,經過我的調查,棉麻公司和德國方面的合約,幾乎沒有任何的問題。”
吳思凡笑了:“你這個用詞很有意思,幾乎沒有任何問題,那就是還有一點點的問題了?”
“是,主任……”
“先別忙,來,坐下慢慢說。”
吳思凡從辦公桌後走出為馮喆拿了一個茶杯,馮喆走前幾步伸手接過,而後先將吳思凡的茶杯從辦公桌上拿起看看裡面的水是不是滿著,再拿到了沙發這邊,這才自己給自己泡茶。
吳思凡看著馮喆的眼神都是欣賞,讓他坐下問:“說說,一天,你就發現了什麼?”
“總體來說,任何問題都沒有,我和李選忠董事長也談了,瞭解到棉麻公司當初是出於種種的原因才和德方簽署了那份有些不平等的合約的,不過……”
“不過什麼,看看,你不要有顧慮嘛,有話就說。”
馮喆笑了笑:“主任,不管是從合約還是對公司員工的調查裡,都透露出棉麻公司沒有什麼問題,和邁恩伯格簽的合約也沒問題,裝置在運輸過程中,在貨運港過船舷前德方也盡到了檢查的義務,照這樣來說,那麼損失只有我們棉麻公司來負責了,不過之所以邁恩伯格方面不提供保險也是有著雙方的約定的,這對於德方是免責的,這些都和李選忠董事長那天所說的一致。”
“但越是這樣,情況就越加糟糕,糟糕之處在於,我們豈不是就要承擔機械不能使用的責任,那幾千萬的裝置放在雨地裡生鏽,時間長了,豈不是廢鐵?”
馮喆說著留意著吳思凡的反應,吳思凡輕輕的蹙起了眉:“這個問題,是很嚴重,你有什麼發現?”
“事已至此,我仔細的檢視了每一條的合約內容,期待能從合約中發現有扭轉情形的約定……”
“合約?你真是政法畢業的……”吳思凡輕輕笑了笑:“就是說,你有發現?”
“是,主任,棉麻公司和邁恩伯格公司簽署的協議裡有一條‘棄權條款’,說的是在貨款全部支付完之前,邁恩伯格公司對所賣的裝置保留所有權,而我們棉麻公司因為資金的問題,直到貨物運到了咱們省裡的貨物卸放地,就是現在機械的放置倉儲地之後,也沒有將錢全部彙給德方……”
吳思凡聽了前傾了一下身體,臉上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那個cif條款在這裡不適用,既然邁恩伯格在裝置送到咱們這裡的時候,還保留著對裝置的所有權,那麼在所有權沒有轉移的情況下,他們德方就應該承擔貨物的各種風險?由此一說,德方不維修善後,是不對的?”
“是的,吳主任,棉麻公司的錢款沒有給付完畢,裝置就還是邁恩伯格公司的。”
吳思凡站了起來,在屋裡踱了幾步,看著馮喆笑了:“小馮啊,我就知道,你是不會讓我,不會讓闞主任失望的。你看,這不就是突破,這就是成績嘛。”
吳思凡說著看看時間,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對著馮喆說:“走,你和我一起去見闞主任,這個情況,我們需要給闞主任彙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