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天帶來的那個孩子就是她的孩子對不對?”杜澤山低了低頭,“那孩子跟我……應該是堂兄弟,是不是?”
她沒想到鄭凱文查得這麼詳細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能讓杜澤山好過一點。
“是。”她還是選擇了說實話,她不想再騙他了,她知道這時候任何一句欺騙都是澆在烈火上的煤油,“他叫蔣家洛,是你叔叔的孩子。”
杜澤山輕哼著笑了一下:“鄭凱文說得沒錯,我其實早就該知道你不是梁洛心了。你比洛心年輕,你是六年前的梁洛心……而我一直忘了,我早就不是六年前的孟江洋了。”
杜澤山終於轉過身看向她,那一刻他已經沉澱了很久的目光還是起了波瀾,他在看她的一剎那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皺起眉頭,身子晃了晃扶著椅背站住了。
“別碰我。”杜澤山擋住她伸過來的手,扶著椅子慢慢地坐下,“你走吧,我雖然還不知道蔣競昶到底要幹什麼,但是我已經不想再看見你們了……”
他抬手撐著額頭,指尖觸碰到的時候,梁洛心就知道他還沒退燒。
“你應該去醫院的。”
“我讓你走。”
“你沒退燒……”
“走!”
杜澤山突然一抬手把桌角一堆檔案帶著筆筒掃到了地上,這巨大的聲響驚動了辦公區的其他同事,幾乎同時所有人都抬起頭來朝著杜澤山的辦公室看了過去。
助理也第一時間敲了門進去:“杜先生……”
小助理看著散了一地的檔案要進來的撿的時候,杜澤山卻說了一句:“別管,出去。”
聲音不高,但是命令的語氣。
小助理還是第一次聽到老闆用這種口氣說話,雖然音量不高但是冷得讓人打顫。她猶豫了一下想從梁洛心那裡得到什麼資訊,但她沒有抬頭,只是一直在看著杜澤山。
“出去!”杜澤山又說了一句,助理匆忙鬆了手,臉差點砸在玻璃門上。
聽見助理退了出去,杜澤山扶著額頭又說了一句:“你也出去。這裡是辦公室,我不想在這裡跟你吵,也沒有什麼意義。”
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的愚蠢都在這一瞬間用盡了,想到這幾個月來的猜疑、確認、相信、欣喜,甚至是憤怒和悲傷,身體裡就開始有一道道傷口在裂開。
他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弄得更明白,但他都沒有這樣做。
鄭凱文說得對,他就是膽小,他害怕知道她不是梁洛心,他承受不起再失去她一次。
“出去!”杜澤山燒得有點難受,喘了口氣才繼續說,“我不想弄得很難看,就當是看在洛心的面子上……你出去吧,以後都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他一直都沒有再看她,她知道他只要再看她一眼,就肯定會軟下心來聽她解釋。什麼藉口都好,只要有這樣一張臉,他一定都願意聽得進去。
但他沒有抬頭,他得逼自己下定決心。
他不會再給她任何機會和藉口了,這件事到這裡就結束了,必須結束了。
她的梁洛心演完了,她再也不能是梁洛心了。
她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朝辦公室的門口走去,到門口的時候卻突然又聽見杜澤山:“你的身份我會讓人注銷掉,你愛是誰是誰……但絕對不能再是梁洛心了。”
她抓著門把手的手緊了緊。
隔著玻璃門能看到辦公區裡一張張好奇的臉孔,他們大概以為這不過是情侶之間最平常的一場吵架,但誰都不知道這樣平靜的一幕之下掩藏著多少決絕和苦痛。
這個世界上由此少了一個人,她再也不是梁洛心,甚至陳艾美。
但她沒有停下來,現在還不能停下來,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做。
她抬手按下電梯才發現旁邊站了一個人,鄭凱文靠在電梯廳的牆上,不鹹不淡地掃了她一眼:“談完了?”
“談完了。”她很平靜,這種平靜讓鄭凱文挺驚訝的。
他雖然沒有把這場局的底牌翻出來,但已經知道這個姑娘實際年齡要比梁洛心小很多。這是他託了不少人才從流動醫療隊裡調出來的資料,核對下來只有一個當年十九歲的姑娘跟她的身份相符。
“你……果然不是梁洛心。”
鄭凱文打量著她,確實這個人的外貌已經無懈可擊,但她的眼神比梁洛心要深。洛心一個普通家庭裡長起來的弄堂女孩,不會有這樣波瀾不驚的眼神。
“你比她厲害。”鄭凱文的聲音很平靜,但這是贊許。
她沒有搭理鄭凱文,只是轉過臉去看著電梯的指示燈。
“接下來你要去哪兒?”
“去哪兒都輪不到鄭先生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