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們有一會兒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杜澤山才又說:“他們說她已經死了。”
他沒有回頭,聲音也沒有波瀾。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這麼沒有波瀾、這麼平靜得都有些過分了的聲音,讓人聽起來格外心疼。
他用了“他們說”這個詞,艾美想了一想還是問:“那麼你呢?”
“我不知道。”他慢慢地搖頭,頓了頓才說,“我有時候也希望她真的死了,因為如果她活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但是有時候我又覺得她應該還是活著的,她讓所有的人都以為她死了,其實是在報複我。他就是不想讓我找到她,她其實……就是恨我而已。”
她現在明白為什麼這個人的笑容總是充滿違和感了,因為無論怎麼笑,他的眼睛裡都裝滿了悲傷。
“為什麼?”
海潮的聲音隔著玻璃一陣陣傳來。
“因為我做了她……永遠都不應該原諒的事。”
玻璃上映出杜澤山的側臉,燈光只照亮了他一半的側臉,根本看不出來那隱在黑暗中的半邊臉藏著怎樣的情緒。
艾美低了低頭,皮夾敞開著,裡面那張照片在燈光下很清晰。
照片上的女孩十八九歲的模樣,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齒,不算多麼驚豔的五官,但是看著讓人覺得很舒服,好像永遠都無憂無慮的樣子。
那樣的笑容真是價值連城。
“她叫……梁洛心?”
“嗯。”
“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是不是也覺得我特別像她?”艾美笑了笑,她想從這凝重的氣氛裡把杜澤山拉出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杜澤山轉過臉來的時候,卻絲毫沒有一點輕松。
他就那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看得艾美漸漸也慌亂起來。
然後他沖她搖了搖頭,說:“我不覺得你像她……”
艾美微微一愣,然後她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
“因為我知道……”杜澤山看著她,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光,“……你就是梁洛心。”
陳艾美回到家的時候都過了十二點了。
她開啟玄關的燈正低頭換鞋的時候,客廳的燈突然亮了。燈光有點刺眼,她抬手去擋,看到門廊旁一雙修長筆直的腿,抬起頭就看到蔣競羽正站在開關旁邊瞪著她。
“你捨得回來了?”蔣競羽沒好氣地說。
“我現在沒力氣跟你吵……”
艾美穿好拖鞋往客廳裡走,蔣競羽憋了幾個小時的火這時候燒得正旺,他已經把能玩能打的遊戲都通關了一遍,恨不得這時候打個電話到醫院問問有沒有急診手術讓他來做。
他現在終於有點明白“獨守空閨”這個詞的深刻含義了,他就不明白了,怎麼以前陳艾美等他的時候都能等得那麼氣定神閑。
“陳艾美。”想到這裡蔣競羽火氣更大,一把拽住了艾美。
艾美一個不留神被他用力拽住,腳底打滑撲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
蔣競羽嚇了一跳,沒想到她這麼不經拽,忙攔腰把她抱起來放到了沙發上:“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藥呢?有沒有帶在身上?是不是又忘了吃……”
“不是。”艾美有點暈暈的,靠在沙發扶手上歪著身子。
“不是,那是什麼?”蔣競羽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啊,你到底哪裡不舒服?是以前的傷口又疼了?還是說……”
“我就是累了,”艾美有氣無力地說,“想一個人待會兒。”
蔣競羽蹲在地上看她,陳艾美說話的聲音很輕,看起來是累極了。蔣競羽的火沒地方撒,但是他現在也不能對著陳艾美撒,憋了一會兒憋出一句:“到床上去睡。”
“走不動……”艾美搖了搖頭,忽然身子一輕,就被蔣競羽抱了起來。
蔣競羽三兩步走到臥室裡,把她往床上一放:“你到底是誰老婆,我大哥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我說的你一句也不放在心上。你又不是他老婆,他使喚你倒是使喚的心安理得啊!”
“競羽……”艾美打斷他,“我頭疼。”
蔣競羽愣了一愣,忙說:“那我給你拿個冰袋敷敷?”
“不用,你讓我安靜會兒。”艾美說著,側過身面朝窗戶躺著。
蔣競羽看著她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怎麼的,剛才攢了一肚子的火這時候統統煙消雲散了。他抬手把艾美扶起來,艾美剛要說“幹嗎”,蔣競羽已經開始脫她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