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厚重的,踩上去像是被肉裹著,踩上去無聲地,漫起一陣淡淡的枯玫瑰味,江繾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確實已經開始熟悉這個味道。
裴安不在。
江繾悶著一股不忿,結果叫她來,自己還不在?
主人不在,她也不好擅自做些什麼,只好呆立著,看櫃裡的照片。
裴安很喜歡拍照,從小到大,目光過上一遍,好像和她過了一生似的。
中學的她穿著校服,尚有少年意氣,江繾認得這平京中學的校服,貴族子女才上得起的。邊上是一位與她長相相似的女孩。這或許是裴安曾說過的姐姐吧?
“在看我的照片?”
耳畔忽而一陣熱氣,驚得江繾後退半步,不知道什麼時候,裴安出來了。她剛洗了澡,長發半濕,拿著吹風機,自發間看她,半遮半掩,若隱若現。
“不,我沒有,”江繾忙掩飾,目光落在地上那本書,“我只是在看你的書。”
“這本?”裴安隨手撿起來,封面上蓋著紅章,寫著“裴安同學捐贈”,“以前捐給學校的,不知道怎麼又回到家裡來了。你說學校有沒有暗箱操作?”
“我不清楚,”江繾答道。“應該不至於,你不是平京中學的麼——”
裴安笑起來:“怎麼?還說你沒在看照片?嗯?”
江繾:“……”
“你怎麼會在這裡?”江繾只好轉移話題,問道。
“母親叫我來,我就來了。”
“來做什麼?”倒是江繾一句接上一句問。
“見一個人。”
見一個人?連裴安也需要親自過來見麼?江繾悶不做聲,見的是她嗎?那個叫做姜煦的apha?
“你吃醋啦?”
“我沒有!”江繾又是否認道。
裴安只是笑,喜歡逗得江繾無話可說的樣子。
江繾垂著眸,誰也沒看,陰影下的臉骨像極佳,透著一股在染缸裡熬了又熬,從底下的渣滓抖落出來的——沉悶與淩厲。
裴安特別喜歡她這種悶悶的勁兒,感覺底下藏著更鮮更濃的欲.望,只有悶著蓋子,才叫它不會輕易跑出來。
角落的鋼琴靜默立著,也有種幽幽的味道,裴安說,“我八九歲的時候,常常聽媽媽練琴,母親立在媽媽身後,扶著她的肩,一個彈一個唱。”
江繾頭一回聽她講媽媽的事情,她的目光也朝漆黑的鋼琴架望過去,彷彿看見了那八九歲的、小小的孩子,滿臉稚氣。
裴安半推半扯著江繾,將她按在鋼琴凳上,繼續說道:
“我小時候非常喜歡這種氛圍,那時我很快樂,為了結束得更慢一點,我說‘真厲害呀,真希望我也能彈得這麼好’,於是她們就以為我是很有音樂細胞的小孩,不能埋沒了我的天賦,立即要送我去學琴。”
白色琴鍵一點都不能髒,沒洗過手也不能碰,每天都得拿一塊兒絲綢布,仔仔細細地擦去灰塵。
“可是學琴的老師很兇,拿著琴譜就往凳上一摔,把我的手掃到鋼琴蓋上去,砸得骨節都痛了。”聲音有些委屈。“越打我越偷懶,到最後根本也不願意碰琴了。”
“......你彈得很好。”
“是呀,已經下了幾年功夫,再放棄豈不是都浪費了?所以終究還是學下去了。”
裴安輕輕按在她肩上,另一隻手攀上她的指尖,引導她,“現在我來教你吧。我不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