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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再見

“啪”,屋內的燈應聲而亮。周定擇站在門打量著屋裡的陳設。

這間屋子是給宋佳凝準備的。為了給外人營造一種他們很恩愛的假象,他的未婚妻有時會來這裡過夜,可只有他們兩個清楚,直到宋佳凝去世,他們卻連一次親吻都沒有過。

屋裡的掛鐘突然響了起來,“鐺鐺鐺”,緩慢而沉重,像在訴說,也像在緬懷。周定擇順著聲音看過去,看到時針和分針合併,指向了今天的終點。

一天又過去了。

莊笑擺攤的地點不定,時而近時而遠,有時在鬧市,有時幹脆就在家門口。他掙的不多,平均下來一個月才三四千,比他死了的老爹差遠了,老爺子莊釋在的時候,一個月能掙一萬多,這還不算有人慕名而來請他老人家“出外勤”的,老爺子出去一趟,回來能拿回好幾摞。莊釋在世時,莊笑日子過得還挺舒服的,他雖然是被領養的,可他家就他一個孩子,莊釋又是個寵孩子的,有一分算一分,全給他花了。他媽走的早,很多記憶已經模糊了,只依稀記得也是個脾氣好的,三天兩頭往對門弟弟弟媳家送東西。

自從進了莊家的門,莊笑過得那是相當無憂無慮,他腦子笨,成績不好,莊釋也從不勉強他,說只要他健健康康長大就行。可莊笑健康了,他老人家的身體卻每況愈下,似是到死還要心疼孩子,莊釋走的非常突然,沒有讓自己行將就木的身體消耗家裡的積蓄,給莊笑留下了一筆不大不小財産。但這筆錢沒在他手裡拿太久,莊釋的弟弟莊勤,也就是莊西和莊北的爹也在莊釋死後的第二年染上了惡疾,跟他哥哥一樣,很快就走了。從那以後兩家就沒了頂樑柱,張芸的收入非常有限,所以莊笑手中的這筆遺産,就成了支撐兩家生活的主要經濟來源。然而這筆錢只草草支撐三人唸完了高中便連一個鋼鏰都不剩了。莊笑沒問張芸錢怎麼花這麼快、都花哪了,他很自覺的離開了校園,幹起了他爹的老行當。

莊笑打小就跟著莊釋出攤,耳濡目染學了不少,可真幹起來才發現這裡面學問還挺深,不是能說會騙就能站穩腳的。於是他鑽進書市,什麼周易大全、圖解八卦的買了一大堆,都是白話文,有圖有講解,比網上書城的系列叢書通俗易懂多了,更重要的是便宜,三塊錢五斤,五塊錢還能再便宜點,給十斤,

就這樣,莊笑邊學邊實踐,開始了自己的算卦事業,這一晃,就是四年過去了。

莊笑左手抻著右邊的褲腰,右手伸進褲兜裡,把塞進褲兜角落的一個五毛錢鋼鏰扣了出來,扔進了放錢的盒子裡。然後右手抻著左邊的褲腰,開始重複剛才的動作。直到前前後後四個兜裡的錢全部被搜刮出來,他才把放錢的盒子抱到了床上,撅著屁股跪在床邊把裡面的整票挑了出來。挑完之後他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三千塊。他數出一千放回盒子裡,然後找了個塑膠袋把剩下的裝好,揣進兜裡出了門。

張芸正在做晚飯,莊北屋裡傳來激烈的打遊戲的聲音。莊笑直接掀開廚房的簾子走了進去,把放在塑膠袋裡的兩千塊錢遞給張芸:“嬸,這是這個月的錢。”

張芸連忙放下菜刀,雙手在圍裙上蹭了兩下,笑罵道:“你這傻孩子,不是說了不用給我嗎,你總這麼客氣,嬸怪不好意思的。”

莊笑嘿嘿笑了兩聲:“我總過來蹭飯,交點夥食費也是應該的。”

張芸拍了他一下,嗔道:“你才能吃幾口,真是……以後不許給了,這是最後一次,聽見沒。”說著,她拿過錢放在手裡不著痕跡的攥了攥,然後滿意的塞進了圍裙兜裡。

莊笑道:“行,嬸,那我以後就不給你了。”

張芸嘴角的笑容一窒,可很快又調整好了表情,笑了兩聲:“行,沒事兒。”

莊笑見她臉上的表情淡了些,急忙解釋道:“因為莊北也上班能給家裡掙錢了,你負擔就小一些了。”

張芸一聽這話不由有些不悅,說話陰陽怪氣的:“莊北剛上班能掙多少錢,再說了他還沒去報道呢你就惦記上他這工資了啊?”

莊笑連連擺了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嬸,我就是想存點錢,給我爸換塊大點的墓地。”當初莊釋為了給莊笑多留些錢,在咽氣兒前愣是迴光返照自己給自己訂了塊最便宜的墓地,那時候莊笑還小,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些事,草草的就把葬禮辦完了。可這事兒成了他心頭的一塊病,莊釋心疼他,他也心疼莊釋,他經常夢見莊釋睡在一個狹窄的黑匣子裡,翻個身都困難,每當那個時候,他都能哭醒過來。

張芸聞言臉色更不好了:“不是我說你,莊笑,這活人的日子還過不鬆快呢,你老惦記著死人幹嘛?”

“不是,嬸,我……”

張芸揮了揮手打斷他:“行了行了,你就是年紀小,不會規劃。我看還是這樣,以後你掙了錢啊還給我,嬸不花,給你存著,等你用的時候再給你,省的你自己都亂花了,到了娶媳婦的年紀屁都攢不下一個。”

莊笑用手背擦了擦鼻子,沒吭聲。

張芸臉一黑:“怎麼的?還防著我呢?”她把兜裡的錢掏出來粗魯的塞回莊笑手裡,“給你給你,拿回去!弄的跟我圖你這倆錢兒似的!”

莊笑不由縮了縮手,可還是沒掙過張芸的蠻力,被她把錢塞回了手裡。莊笑心裡很難受,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想起小時候張芸騎著三輪車去學校接他們三個放學的場景。張芸手巧,在三輪車上焊了兩條小板凳,又用做被子剩下的布頭和棉花縫了三個小墊子出來,往小鐵凳上一捆,坐上去軟乎乎的,一點都不硌屁股。如果路上碰見賣冰棒、炸串的,張芸就會買一兜子,然後他們三個坐在後面吃,張芸在前面吭哧吭哧的蹬三輪,留給他一個偉岸可靠的背影。

他不想讓張芸生氣,因為在親人缺席的日子裡,張芸為他填補了很多的空白。

“嬸,你別生氣。”莊笑又把錢塞了回去,“我知道你不圖我這倆錢……那這樣吧,錢你就幫我存著,等我花的時候再找你要,行嗎?”

張芸斜睨著他,餘氣未消:“不防著我啦?”

莊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嬸你這話說的,我就不是那意思!”

張芸哼了一聲,用手指戳了下他的額頭:“臭小子,淨惹嬸生氣!行了,我再辦個銀行卡,把你這錢單獨存起來。”她小聲跟莊笑說,“不讓莊北知道,這樣你放心了吧?”

莊笑嘿嘿一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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