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的船果然很壯觀，想來費了不少心思。”江淮剛從港口的停車場出來，迎面便瞧見段立明站在港口處等他，他一出聲，兩道目光便緊盯而來。

陳景林站在段立明身後，聽見段立明笑著說話，他微微蹙起眉頭，看著對方伸手一把攔住江淮，他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江淮無意間掃了一眼他的動作，笑著繼續道：“叔叔太客氣了，您助我江家良多，便是這樁買賣送您也可以。”

“可不能這麼說，被陳老闆聽見了還以為我從中得利不少。”段立明見江淮今天穿得正式，目光不由自主纏繞了一圈，眼底的餘光垂落在江淮的腕錶上，他伸手觸碰上表盤，被江淮猛地縮回的手惹得輕微蹙眉。

江淮走近船舷，看著啟動後船尾帶起的海浪翻滾著石英白。

“叔叔這趟出海…大概多久？”他偏過身子，視線落在陳景林臉上的疤，很快便挪開視線，轉而去看段立明——這人今天衣著與以往不同，反而像年輕時靠近了，江淮在家裡看過他年輕時和江辭拍的合照，此時望著倒與照片裡的人氣質吻合許多。

船啟動後離港口愈發遠了，翻滾不斷的浪層呼嘯出急促的拍打聲。

段立明站在原地，思索了幾秒，對陳景林道：“陳老闆，我給淮淮種的玫瑰花你帶上了嗎？”

陳景林一愣，滿臉詫異，正要說話，兀地被段立明打斷道：“你不帶花，我怎麼知道淮淮喜不喜歡呢？”

江淮暗自皺眉，他聽不出來對方的隱喻，或者是暗號。

段映舟昨天晚上和他在宴會相遇，與他爭吵了大半天，最後只冷著臉告訴他，“陳景林有把柄捏在段立明手裡，是絕對不可能在段倒臺前反水的。”

“…那就當看了，不喜歡也得喜歡。”陳景林朝前走了兩步，冷漠地出聲。

江淮見狀背靠欄杆，動了動唇試圖說些什麼，被對方猛地抬手撞在了後頸。

一陣驟然的眩暈襲上腦海，江淮強忍著惡心的嘔吐感避開了對方驟然用力的第二下，沒等他扶著欄杆起身，耳邊傳來清脆的擊掌聲。

像是警示，陳景林垂下手，不再動作。

“哎，景林，你真的太沖動了。”段立明步伐輕快地走近，他低垂著眼瞧半勾著身子靠在欄杆上的江淮，神色中顯出幾分溫和關切，嘴角掛著的笑容在暮色下襯託得十分燦爛，他甚至伸出了一隻手遞給江淮，輕聲細語道：“淮淮，疼不疼呀？”

江淮揮手開啟了他的手，壓下眩暈咬牙道：“叔叔，為了生意可沒必要這樣，大不了我把這機會讓給你。”

“啊，哈哈哈。”段立明聽他這話，先是一愣，隨後笑出聲，聲音裡是純粹的被逗樂，他手撐著膝蓋半蹲下身，高興道：“還生意呢？裝挺像，真可愛。”

江淮抿了抿唇，低燒與眩暈使他無法思考，半晌，他扶著欄杆要起身，被陳景林一腳踩在肩上，狠狠撞在甲板上。

“……”江淮只覺得地轉天旋，猝不及防的暴力壓迫著他的脊椎，他不禁吐出一口酸水。

“用這麼大力氣幹嘛？”段立明皺起眉頭，不滿地瞪了一眼陳景林，他連忙起身去扶江淮，動作輕柔地將人半抱起身，他小聲哄道：“淮淮乖，叔叔給淮淮種玫瑰，你喜不喜歡玫瑰啊？”

江淮閉了閉眼，掙紮著抬手給自己擦了擦嘴角，胸腔震顫的急促呼吸聲回蕩在耳中，他重重喘了幾口氣，怎麼也找不到說話的聲音。

“江辭最喜歡玫瑰了，我們就是在玫瑰園認識的，他這個窮酸鬼，靠著給園長種一百株玫瑰才能換一小把種子……後來都送給我了。”

段立明回憶起往事，撫摸江淮的動作更輕柔。

“那他為什麼還要送給溫雅？”言語間，他突然激動起來，抱著江淮的力氣猝然變大，勒得江淮劇烈咳嗽起來，他掙紮著咬了一下口腔右側，費力道：“……因為那是我媽媽。”

“那又如何？”段立明低下頭，摩挲著江淮的眉間，小聲道：“江辭對我最好，什麼都要第一時間拿給我。”

“咳咳……因為他拿你當朋友。”江淮抬手拉開他的手，掃了一眼站在一旁漠然的陳景林，壓低聲音道：“你不過是利用我爸的同情心，當初貸款無法還上，身為擔保人的你首當其沖……你做的那些博人同情的行為不過是仗著我爸心軟。”

“對啊！”段立明聞言樂道，“江辭心最軟，我只要在他面前哭一哭，說上兩句‘我也沒想到啊’‘是我對不起你’他就立馬跑來安慰我，‘不是你的錯’‘你也是受人蒙騙’……江辭不過是對我心軟，你又懂什麼？”

“……你給我爸下跪，也是看他心軟嗎？”江淮想起楊秘書在辦公室同他說的話，當初還款期限無法還貸，江辭是第一次時間找了段立明的，只是段立明嘴上說著擔責，左一句無力償還，右一句受人蒙騙，甚至還下跪求原諒……江辭無奈，只好決定去外省找幾個朋友借錢周轉。

不知是不是被戳中痛處，段立明臉色微變，他低下頭去看江淮眼尾明顯不正常的紅，伸手用力蹭了蹭，低聲笑道：“不是的，是我說，我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