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回家靜養,我是萬不敢留羅維祥在身邊陪著的,無論他是高興的、沮喪的、痛苦的、興奮的,我都會敏感地給出一百種消極的詮釋,我知道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所以我寧願一個人待著,靜靜地想想。羅維祥也尊重我,給我空間和時間讓我考慮,一個人去上班了。
第二天我仍以公司不能沒人為理由打發羅維祥去上班,羅維祥嘆了口氣,面有憂色地好生囑咐了我一番才離開。等他離開後,我便帶上昨日悄悄準備好的資料出了門。
天氣越來越熱,即便是大早上也不見得涼快,太陽一露面就發瘋似得烘烤大地。我拿了一把太陽傘,戴了一副墨鏡,站在路邊打車。
就在一輛計程車因我招手而駛過來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插到了計程車的前面,然後吱的停在了我面前,我一怔,下意識後退兩步。
計程車被逼的猛然剎車,司機搖下車玻璃,破口大罵,“搞什麼?神經病啊?有錢了不起啊?”
計程車後面的轎車車門隨著罵聲呼呼啦啦下來了四個大漢,左右各兩個站在計程車的兩側,司機看到前後左右被包了餃子,變了臉色,連忙說:“誤會誤會!”然後縮回了腦袋,升上了車玻璃。
我不認識面前的車,隔著車玻璃也看不清裡邊的人,只是感覺很不好,於是又退後兩步轉身走人。
“招呼我過來,你又走,這麼明目張膽的放人鴿子可不好!”
這種聲音和腔調是熟悉到骨頭裡的,我不用轉身也知道是誰。只是沒有想到竟然能在這個時候碰見這個人,我是極度不願意見到他的,於是深吸一口氣,微微側頭,解釋說:“是你誤會了,我是朝計程車招手的。”
解釋完我繼續朝前走。
“哦?是嗎?可即便是那樣,也總歸是你的原因導致了我的誤會,所以你仍然得負責。”
真是人至賤則無敵!
聽著他無賴的話,不回頭我也可以想象得到此刻他臉上那讓人恨不得千刀萬捅的至賤表情。我還有正事要辦,是真的沒有時間和心情跟他廢話,於是不再回話,繼續朝前走。
一步,兩步,三步,然後我便不能繼續走了,前面立了一堵牆,無論是左轉還是右轉都被人堵著。這陣子心情本來就壓抑透頂,被這麼一鬧,我頓時火冒三丈,猛然轉身就要衝他吼。但是就是這一轉身,小腹微微疼痛,我臉色一變,不敢再任性妄為。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我淡淡地問:“那你想怎麼樣呢?”
兩個月沒有見蕭明南了,儘管他坐在車裡只露了個腦袋,還是掩飾不住他周身的那股清冷凌厲的氣息。
他慣性地勾了勾嘴角,“先上車。”
我哂笑,沒力氣這麼不遠不近的與他喊話,於是走近幾步,凝視著他,“蕭總,您看我還有什麼您可圖的或者值得您掛念的東西嗎?”
他神色暗了暗,蹙眉,“這又是怎麼了?上次在銘城見面,貌似我們還挺‘愉快’的!”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我的心就像是被猛地一勒,腦袋嗡的一下又要發火,然後小腹又跟著發緊,我只得又咽了火氣,深呼吸……
等我好不容易再次平靜下來,沉聲說:“有什麼事,就這麼說吧。”
他揚了揚眉,“哦,我可能要說很長時間,你確定要後邊那哥們一直這麼等著嗎?”
我看了看被做了漢堡的計程車,又看了看漸漸駐足圍觀的路人,嘆了口氣,開啟後座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啟動,車內很靜,我和蕭明南都沒有說話,吸氣呼氣盡是那熟悉到骨頭裡的氣息,熟悉到骨頭裡的氣息在肺腑內迴圈,渲染的我的心又跟著不平靜起來。
我輕輕撫上小腹,鼻子酸酸的難受,無論我接下來的決定是什麼,無論這兩個孩子能不能存活,這都將是我們一家四口的唯一一次同行!
拋開我們之間的恩怨牽扯糾纏,我私心裡只想這種難得的靜謐安詳能多一秒再多一秒,以便我能感受清楚並銘記這共同跳動的心率,以便我能壓下並控制漸漸紛亂的心緒!
車子慢慢停下的時候,我終於成功地換上了一臉漠然,看到蕭明南下車,我也跟著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