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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看今年的溫度,應該是沒有雪景了。但是這被風裹著的雨夾雪迎面撲來,似乎比下雪天還有冷上幾分。

加上這風凜冽,跟刀子似的,很容易凍傷。在這種天氣出門,絕對要全副武裝。

紀橦最後還是去買了一條宋臨川的同款圍巾,宋臨川給他圍,直裹得紀橦都快呼吸不暢了才停下來。紀橦抬頭看他,加上被宋臨川強行扣了一頂帽子,他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澄澈的瞳孔裡倒映出宋臨川的影像,雖然影影綽綽,但裝滿了他的眼眸,就像盛滿了他的世界。

宋臨川微笑著,輕輕的吻了一下他的右眼。紀橦睫毛是卷翹的,而且又長又密,他自己其實不喜歡這種樣子,還伸手去壓過睫毛,但是完全沒用,也只能作罷。

所以即使閉著眼睛,他的睫毛也並不下垂,掃在宋臨川的嘴唇上,帶來一點不可言說的酥癢。很奇怪的感覺,宋臨川沒忍住,摟著人再親了一下左眼。

準備下移的時候,才發現紀橦連鼻子都被自己扯著圍巾捂嚴實了。宋臨川用手抵著上唇,無聲的笑了一下。

被圍巾過濾了的聲音悶悶的,顯得有些低沉:“一會兒去銀行取錢就別帶我了,這個樣子跟要去搶劫似的。”

宋臨川伸出手摸著他的額頭,順著往上捋,露出被帽子遮著的光潔額頭,然後莊重的印上一吻。宋臨川停了一會兒,就著這樣的姿勢輕輕的說話:“我真的好喜歡親你。”

紀橦的回答是一把推開他然後把圍巾往下拽,露出鼻子來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宋臨川將他的帽子扶好,退開一點道:“走吧。”

剛一出門,就是一陣冷風。宋臨川家坐北朝南,經常有穿堂風,平時關著門不覺得,開著門比通風櫥效果還顯著。紀橦脖子一縮,又把鼻子縮回圍巾裡,剛剛呼吸産生的水汽凝在圍巾上,被風這麼一吹就已經冷了,又有些濕噠噠的,有點不舒服。

宋臨川伸手關了過道裡的窗子,風一下子就小了很多,他去握紀橦的手,果然又是一片冰涼。

“你是不是氣血不足啊?”宋臨川說著,將紀橦的手整個包著,揣進自己兜裡。

紀橦不覺得自己身體不好,更覺得這樣走跌跌撞撞的,又把手抽回來,自己揣好,揚了揚下巴示意宋臨川按電梯。

可惜這揚下巴的動作被完美的隱藏進了圍巾裡,也幸虧宋臨川和他默契足夠,才能第一時間領會他的意思。

一出電梯就迎來一陣冷風,紀橦有些困難的轉頭看宋臨川,才發現宋臨川自己居然就穿著灰色風衣配黑色長褲,唯一看起來暖和點的就是那羊絨圍巾。跟個要風度不要溫度的臭美青少年似的,看起來就冷,也不知道他的手為什麼這麼暖和。

兩人剛剛坐進車裡的時候卿容打來了電話,宋臨川一首攥著安全帶一手拿著手機,禮貌的和她說節日快樂。

很多家庭的傳統依然是過了春節才算新年,宋臨川家就是這樣,元旦是不會問新年好的。

宋臨川沒開擴音,紀橦聽不見對方說了什麼,就聽見宋臨川一直很平靜的“嗯”。跟上次宋臨川和卿容面對面說話的臺詞一模一樣。宋臨川掛了電話之後似乎情緒不高,也不算低落,但就是沒了剛出門的好心情。

“怎麼了?”上車之後紀橦就把阻礙他呼吸的圍巾取下來了,但在門窗緊閉而且還開著暖氣的車子裡還是覺得有些悶。

宋臨川沉默了一會兒,松開了抓著安全帶的手,側頭看著紀橦:“我是不是沒有告訴過你我離婚的原因?”

“包辦婚姻,不長久不是很正常嗎?”紀橦說完頓了一下,也學著宋臨川沉默了。

宋臨川和白錦書雖然是按著父母的意思結婚,但是離婚的原因絕不是這個。避開兩人的性格和從小接受的教育不談,離婚是件很重大的事情,沒有什麼大的摩擦怎麼會鬧到那一步。

更何況,他還沒那個自信自己能把宋臨川扳彎,除非……

宋臨川見他大概猜出了一點,才追憶一般的緩緩道來:“我大一那一年,跟家裡……出櫃。我家,比較傳統吧,爸爸很不能接受,當時就和我說了好久,言辭挺嚴厲的。要不是教養好,大概就要指著鼻子罵我辱沒門風了。媽媽沒說我什麼,但也不是贊同的意思。零一年,我滿國家法定結婚年齡那年,我爸給我安排了和白錦書的相親。我不同意,和家裡鬧了一場,結果第二天我爸就進了醫院——你那什麼眼神?真不是我氣的。爸爸查出來是肝癌,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肺上,不是晚期,但也沒有完全治癒的可能了。我媽,在我爸做化療的時候求我和白錦書結婚,說是讓我圓了我爸抱孫子的心願。我當時,心裡挺複雜的吧,也沒心情再鬧什麼。也不知道我爸為什麼對延續香火有那麼深的執念,我去看他的時候他的第一句話就是逼著我結婚。”

宋臨川頓了好久,才接著說道:“最後,我讓步了。白錦書當時也是剛剛被迫和男友分手,然後就被父母逼著來和我相親,和我差不多算是一類人吧。我媽倒是一直很喜歡她,但是因為我的事就一直覺得很對不起她,所以對白錦書特別好,就是我離婚後她們的關系也是一直不錯的。我爸,在白錦書生下宋愷的時候就沒說過我什麼了,可能真的只是想抱孫子吧。他生活習慣一直很好,也配合治療,最後他堅持了八年。可能他以為我妥協了吧,去世之前也沒逼著我許下什麼絕不離婚的承諾。也就是那一年,爸爸去世不久吧,我還是提出了離婚。”

“媽媽自然不願意,難得和我說了很多話,她年輕的時候很文靜的,一般都不怎麼說話。這些年在我面前倒是……咳,說得挺多的。當時她就一遍遍的說白錦書的好,說宋愷還小需要媽媽,我當時早就想清了,也有想早點擺脫婚姻的意思吧,說著說著語氣就變了味,最後又和她鬧了一場。當時我把話說得挺重的,後來想了一下就後悔了,我媽怎麼說也是為了我好。我們家和白錦書家的教育就是這樣,挺傳統的,當時外界離婚率就低,在我們那個圈子的人看來離婚是很不好的事,更何況我的取向還擺在那裡。媽媽,可能也是怕傳出去對我的名聲不好吧。”

“離婚後我就很少和媽媽來往了,就過年過節的時候會和她通一通電話,每次打電話都不可避免會談到以前的事。其實媽媽不知道的是,我和白錦書早就說好了,她知道我的性向,也想借此遠離一下家裡的,算是束縛吧。離婚後白錦書就去了外地自己打拼,媽媽還以為她受了委屈才走的,畢竟離婚對女方傷害更大。後來還是白錦書解釋了一下我媽媽才沒說我了。”宋臨川以手抵額,閉上眼睛,“我這樣,算是很渣吧。其實現在想想,這對宋愷最不公平,當時生下他,只是為了四個老人的心願而已。作出離婚的決定我從來沒後悔過,我和白錦書完全是貌合神離,生下宋愷後我們就是分房睡了,說是相敬如賓倒還合適。更何況,我還那麼幸運能遇見你。你知道嗎,我真的沒想過還能談一場戀愛,結束婚姻算是早前對白錦書的承諾吧,更多的確實是留著這麼一個名義沒什麼意思。”

白錦書無辜,宋臨川何嘗不是。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到孩子身上,端著家長的架子逼著孩子服從,最後出現這樣的結果不是意料之中的嗎?

紀橦無聲的嘆了一口氣,俯身過去替他系安全帶,說:“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在現任面前談前任是很,忌,諱,的知不知道?不是讓我指導?紀老師在很認真的指導你聽明白了嗎?”

紀橦低著頭,宋臨川看不見他的表情,見他繫好坐回去後,才伸手把他冰冷的手握住,糾正道:“說了不是前任。”頓了頓,又補充道:“紀老師。”

車裡沒開燈,地下停車場裡光線也弱,背景就跟被虛化了一樣,就面前一個人看得清清楚楚。紀橦用那雙盛著水光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許久才若無其事的抽回手把自己的安全帶繫好,低聲道:“開車吧。”

車子從地下停車場出來,才終於亮堂了起來,宋臨川剛把車開上街道,就聽見紀橦說道:“每次你叫紀老師我就想硬。”

宋臨川差點一腳油門下去和前面的車來個親密擁抱,嚇得他趕緊把腳移到剎車的踏板那兒。

紀橦仔仔細細的疊自己的圍巾,說:“好好開車,注意安全。臨川。”

宋臨川深吸一口氣,默默把腳移開。後面的車一定不知道自己剛剛差點追尾。

這車真是,沒法開了。

想開另一種車。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