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宗祠

李懷璟站在殿門外,痛得緩不過來。

他悲哀——長城已倒,忠良含冤,千萬條性命一朝隕落,世代依賴的天鷺江淹沒他們的身軀,世代守衛的天鷺山埋葬他們的信仰。所有的輝光,所有的鮮血,所有的犧牲,都為大位上的自私人做了皇袍。

而他是毀掉英雄的罪人的兒子。

兩個親衛抓住獅頭鎖開啟了宗祠的大門,飛揚的塵灰落下,當他們看清宗祠內的場景,驚訝得瞳仁驟縮!

只見在幾十層牌位之下,赫然見到蕭元英正端坐在圈椅中直直地瞪著他們!

有人嚇得大呼一聲:“王爺!”連忙讓李逍捂住了嘴。

李懷璟怔怔地望著蕭元英,他想到殺華安那日沈鶴亭易容後的模樣,那分明就是蕭旻原本的長相——與眼前的蕭元英有七八分相像!

蕭元英的眼睛黑而空洞,像深不見底的潭水,直直地盯著他們幾個。蕭元英身上禦賜的蟒袍紅得像血,黃金擰成的線繡成猙獰蟒龍,從頭到腳散出熠熠光輝,無不彰顯著他的榮耀。

李懷璟呼吸都停止了,被蕭元英瞪得心虛,連忙躲閃視線,根本不敢往宗祠內走。

“殿下,掌印不是說是雕像嗎?”李逍不知什麼時候藏到李懷璟身後去了,聲音小得像蚊子,“屬下看王爺這麼長時間也不動,應該不是王爺吧。”

這人說話都語無倫次的,李懷璟背上跟額頭上都冷汗涔涔。他才想起來沈鶴亭之前說宗祠裡有雕像,這裡除了一個端坐的蕭元英其他都是木排位。李懷璟鬆了口氣,才意識到不遠處的定北王只是一尊雕像。

他揩了把汗,順著殿門的邊溜進宗祠。他一直低著頭,連同他十五個親衛都弓著腰。蕭氏宗祠對李家子孫有渾然天成的壓迫感,讓李懷璟根本抬不起頭。

李懷璟最終停在蕭元英的身邊,緩了好久確定他真的一動不動,才敢抬眸看一眼定北王。

眼前這尊如果是雕像,那它栩栩如生得不真實,與幼時在父皇為之舉行的慶功宴上見到的定北王一模一樣,連臉上的皺紋、胡茬都分毫無差。李懷璟盯著蕭元英的側臉看,看清他臉上的肌膚紋路與頸側被蟒袍擋住一部分的刀疤時,李懷璟已然汗流浹背。

這樣的面板紋路,是粗糙的石塊做不到的,或許……這就是蕭元英。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火滅之後禁軍沒找到蕭元英與蕭旻的屍首,那麼有沒有可能他們根本沒死?”

兩年前花紜說過的話,如一支箭刺穿了李懷璟的心。他單膝跪下,又恐懼又崇敬地抬起頭凝視蕭元英的眼睛:“定北王?”

蕭元英一動不動。

李懷璟顫顫巍巍地伸出左手,兩指摁在了蕭元英頸側。他身體僵硬,李懷璟馬上鬆了口氣,沖李逍他們搖了搖頭。

李懷璟跪了下來,雙手在蕭元英身下的磚塊上摁來摁去。終於讓他摸到一塊空心的,便拔出匕首插進磚縫中,與李逍合力翹起方形石磚,發現下面別有洞天。

撲鼻而來一股硝石的味道。李懷璟愣愣地看堆滿視野的火器,大腦一片空白。整個北疆大軍只有二十杆火銃,還都是過去四州軍剩下的元老。眼前這些起碼有五十杆,而且宗祠裡蔓延著硝味,李懷璟篤定這幾杆火銃只是冰山一角。

李懷璟拿起一杆火銃,烏鐵壓手腕。這是嶄新的一杆,而且比北疆大營那幾只造型更小巧、更方便抓握。他觸控火銃冰涼的槍管,心裡掀起了千層浪:父皇給北疆的軍費養不活火器營。

可當初蕭元英出征,火器營必定打先鋒,韃剌人的彎刀對上蕭家軍的大炮火銃簡直不堪一擊,天鷺江裡漂浮的都是被打成篩子的蠻人。火器營的神話,用金山銀山才能續寫。蕭元英的錢從何而來?

李懷璟來不及多想,給親衛一人一杆火銃。他們都跟著燕王摸過這一槍打出去通體熾熱的武器,知道怎麼用。

李懷璟囑咐他們:“加上本王的一共十六杆,等我們救回太後,這十六杆得完好無損地還回來。明白嗎?”

親衛們齊刷刷地點頭。

李懷璟回眸凝望蕭元英,他仍保持端坐的姿態。李懷璟背起火銃,站到蕭元英面前,命令十五親衛站到他身後。李逍他們單膝跪地,

他解下腰間的酒囊放在蕭元英的座椅旁邊,因為腳下都是火器,他不能像往常祭祀先人那樣將酒傾灑。李懷璟恭恭敬敬地抱拳,道:“晚輩敬定北王。”

而李逍等軍士單膝跪地,雙手抱在胸前,隨著李懷璟一起行軍禮。他們許願這一行能如蕭元英每次出征一樣大獲全勝,而李懷璟則希望蕭元英能保佑沈鶴亭平安歸來。

他是你最疼愛的兒子,也是我唯一的兄弟,父皇欠蕭家的,來日我都會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