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鏡聽花紜願意入宮,當即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爬向花從文,扶著她父親的膝蓋哭訴道:“爹爹!那沈鶴亭沒見過女兒跟七妹妹,只要咱們一家人不說出去,等到大婚之日蓋頭一蓋,沒人知道上轎子的是女兒還是七妹妹。爹爹,您最疼了我了,女兒真的不想入宮!”
當時花從文未置可否,後來是怎麼同意讓花紜的她也不得而知。花從文只是在入宮的前一晚跟她說,要照顧好自己。
花紜朝他要母親的遺物,花從文卻說要等她活過封後大典才會歸還。
當時花紜還不明白花從文的言外之意。直到封後之日爆發宮變,她才明白自己已然成為花家推出來的“犧牲品”。
“他早就知道那日先帝與沈鶴亭會爭個你死我活,花家女必然會成為二者相鬥的犧牲品。否則進宮當皇後這種大好事怎麼輪得到我?”花紜望向李懷璟,“他以這樣對我,現在還會成為我的靠山嗎?”
“今時不同往日,花鏡……”李懷璟想說她歿了,但怕花紜還不知道這個訊息,便委婉一點說,“如今在太後之位上的是娘娘,群臣認的太後也是娘娘,花閣老即便想偷梁換柱,如今也沒機會。”
“是啊,”花紜眸子有些酸,“花貴妃,十二皇子,花松霖還有花鏡……有人把能擋在我前面的人都殺了。其實你與他都是一夥的,你們什麼都知道。”
李懷璟緊張地咳嗽兩聲,呢喃道:“沒有,娘娘您別這麼說……”
花紜側眸望著他肩膀上的傷,問道:“疼嗎?”
“疼,”李懷璟直接說,“很疼。”
花紜站起身,端起他床頭的藥碗,坐在李懷璟身邊,舀起一勺放在唇邊吹了吹才喂給他,她眼睛亮得像璀璨的星。
李懷璟剎那忘了今夕是何年,根本不敢看花紜的眼睛,細細品味藥汁浸潤唇齒的味道,刺客苦藥都變成了瓊漿玉露。
“我不是睜眼瞎,”花紜用勺子在碗裡攪了兩圈,抬頭淚眼婆娑地望著李懷璟,“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娘娘……”李懷璟沒想到這層窗戶紙還是花紜自己捅破的,他有些侷促,“是臣膽大包天。”
花紜輕笑一聲,一顆豆大的眼淚打在她的手背上。
一邊是沈鶴亭跟她的那麼多年,一邊是李懷璟帶給她的驚豔,如斬不斷的亂麻出現在她眼前。
“如果我早點遇見你,我們現在就不一樣了,”花紜沖他笑,“你見了灰頭土臉的我,或許不會像如今這般青睞於我。”
花紜心想,李懷璟這是落魄了,在他十五歲之前,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最受恩寵的小皇子,怎麼會看上一個有實無名女將軍的私生女呢?
李懷璟一直望著她的眼睛,那兩汪清泉裡藏了多少心思只有他自己清楚:“娘娘不要妄自菲薄,臣並不喜歡空有其表的漂亮娃娃。因為是你,所以我才……”
花紜驀然抬頭,撞上他溫柔的眼眸。
李懷璟抬起手,柔軟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淚珠。
“你對我的恩情,我無以為報,”花紜哽咽道,“因為我娘,我很怕晚上一個人待著。那天我本以為要死在韃剌了,你來的時候,我真的以為你是天降神兵。”
李懷璟不知所措,連忙找手帕給她拭淚,還不忘溫聲哄道:“娘娘莫哭,臣……”
“但李見曄跟我說,他在天鷺江,”心事如瀑布傾瀉,花紜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我來不及慶幸,心都要提到了天靈蓋。”
“娘娘與鶴亭,是舊相識?”從沈鶴亭費盡心思也要救她時,李懷璟就在猜測他們之間的關系,他篤定花紜與沈鶴亭之間的關系並非“主僕”這麼簡單。
花紜也不想瞞李懷璟:“他拜我外公為師,我們是青梅竹馬。娘常年徵戰很少陪我,伴我長大的是他。後來蕭家生變,我隨娘來到鄞都投奔父親。本以為我與他此生不會再見,結果封後之日他挑開了我的蓋頭。”
封花家女為後,怎麼不算是沈鶴亭的計謀呢?倘若進宮的是花鏡,他還會拿出那道讓太後輔政的旨意嗎?
花紜都明白,沈鶴亭為了救她、成全她所做的事,她都心知肚明。
她深知這是生生世世結草銜環才能報答的情意。
“他陪伴我一整個童年,救我逃離花家,將我推到太後的位置,他總能將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送給我,”花紜小聲說,“他是我最珍重的人,所以……”
李懷璟直接把她沒說完的話說出來:“所以娘娘要對臣的心意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嗎?”
“對不起,”花紜喂他喝完最後一勺苦笑,將碗撂在桌上,起身離開之前對李懷璟慚愧地說,“我不希望他再因為你而難過,也不希望我再因為你而動搖。你要怪,就怪老天,讓我們相遇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