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臻“咚”地一聲磕在地上,頓時嚇得冷汗涔涔,道:“娘娘!”
“哀家知道你怕,多年來敢彈劾沈鶴亭的官員都不得善終。但這次不一樣,有哀家護著大哥,大哥盡管去做。”花紜俯下身將花臻扶了起來,用自己的手帕為他擦拭額間的汗。
花臻握住花紜的手腕,想起二叔的死就心有餘悸:“娘娘,臣師出無名啊。即便沈鶴亭殘暴不仁人盡皆知,但臣手中沒有證據。何況他在北巡之時以少敵多取下胡哈拿首級,朝中許多武將都對他贊賞有加,貿然彈劾恐怕臣與娘娘都會遭到反噬。”
“哀家有證據,”花紜摘下一支簪子,取出簪中藏匿的裕德太子手書遞給花臻,“裕德先太子曾留下絕筆,控訴沈鶴亭種種暴行。”
花臻開啟一看,見到裕德太子的筆跡大驚失色道:“娘娘,關於先太傅不是早有定論?可為何先太子還說是沈鶴亭做的?”
“這恐怕就要問父親了,”花紜期待地望著花臻,“既已證明先太傅清白,那麼裕德先太子也就是冤枉的。他說的話就有可信之處。大哥放心,只要你拿出這份絕筆彈劾沈鶴亭,必然一呼百應。”
花臻懵了:“娘娘,臣不明白您為何要針對掌印?”
“因為我娘,”花紜咬著牙道,“春秋剎與紫英有關,而沈鶴亭與春秋剎亦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花聽到是因為梁祉,頓時都明白了,當即就答應了花紜:“明日早朝,臣便彈劾沈鶴亭。”
花紜讓侍衛護送花臻出宮,回到寢殿時看見沈鶴亭在殿門口等她。花紜剛跟花臻說了那些話,轉頭就見沈鶴亭跟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似的望著她,確實有些難為情。
自從紫陽、福祿海死於非命,沈鶴亭就成了貼身伺候太後的人。花紜與他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唯有今天,她讓沈鶴亭留在寢宮,獨自去見花臻。
花紜就差直接告訴沈鶴亭——我現在要對付你了。她信步走進寢宮,轉身鎖上了房門,回眸望著他什麼話都不說。
秋風蕭瑟天氣涼,沈鶴亭解下花紜肩上厚度正好的披風,扶著花紜的肩膀,態度平靜。
仁壽宮伺候的人少,他們在偌大的宮中靠在一起,像躲在誰的屋簷下一起躲避風雨的燕子。
“娘娘心狠,”沈鶴亭一邊為她寬衣一邊抽鼻子,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說話帶著哭腔,“一面與奴才日日翻\雨覆\雲,一面讓朝臣彈劾奴才。”
花紜譏誚地哼一聲,沈鶴亭這是生氣了,以前他都不會在自己面前自稱奴才。她透過鏡子打量自己身後的男人,肅聲說道:“你不回答哀家的問題,哀家只能用別的法子逼你開口。彈劾而已,怕什麼?你若沒做那些事,哀家查過之後自然會放人。”
沈鶴亭為花紜卸掉頭冠,發髻拆開,她的黑發如墨一般漆黑,他撫摸著她的長發,失神地望著鏡中女子。
“奴才做多了虧心事,怎麼不怕?”
花紜盯著他的眼睛:“你與剎師到底什麼關系?要說實話,否則你就一輩子待在天牢裡別想出來了。”
沈鶴亭依舊一言不發。
“都這時候了還要跟塊木頭似的裝傻嗎?”花紜望著他,心中又氣又恨。
“哀家能抓你入獄,也能還你清白。倘若你一直不回答哀家,哀家就會一直關著你。你甘心做一條蟲子嗎?被關在逼仄狹小潮濕的牢房裡過一輩子?你不是還要複仇嗎?你不是還有父兄等你為他們昭雪嗎?蕭,你忘了為何要推哀家當太後嗎?”
這是自他將花紜忘了之後,花紜第一次跟他提起他的秘密。
沈鶴亭當然沒想到太後居然也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忽然覺得自己活得像個戲子,穿著不屬於自己的皮囊在臺上蹦蹦跳跳,比活他自己還用心,就期望著其他人能將他當戲中人。
結果他的戲還沒唱完,臺下的看客就站起來為他拍手叫好,說“演的真好”。
但這不是他所期待的,好像只有他活在夢裡、跟“太監沈鶴亭”融為一體。
他怎麼說?說春秋剎是他祖父為鏟除政敵而設,還是說爹利用春秋剎殺了多人、他藉此斂了多少帶血的髒銀子?
他寧死都不可能說。
他的眼神慢慢冷了下來:“……娘娘,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