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往事被花從文扒出來,虞徐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如鯁在喉,舌頭好似打了結一般說不出話來。
花從文大聲質問:“諸位口口聲聲說伯卿是謀逆的罪臣。可迄今為止帝位更疊,沒有一道聖旨要誅他九族!他的名字為何成了朝廷逆鱗,諸位想過沒有——若他犯了板上釘釘的罪過,史書上早就留下罵名了!而不是被刻意抹去存在的痕跡,連名字都不能提!”
如今花從文辭官了,早就不是一句話就能引朝廷動蕩的內閣首輔了。他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根本不必在意後果如何。
朝廷霎時鴉雀無聲,閆巖長嘆一口氣:“是啊,從始至終,蕭元英‘謀逆’的罪名都沒坐實。”
因為沒有確鑿證據,所以弘治帝殺他以及讓李洲帶兵追殺遺孤都沒有一個正當理由。皇帝最怕為人詬病,所以禁止提他的名字,還要抹去他的功績,讓蕭家在文書史海中銷聲匿跡。
“梁祉是你發妻?一份不知從何而來的婚書,就能證明梁祉是你妻子?”喬明遠抬高了聲調,“你們連個婚禮都沒有,連梁祉身邊的人都不知你與她有過交集。你現在說她是你妻子,無非想說太後為嫡出。要騙也得像個好法子騙吧?拿著一張連墨跡都沒幹的假婚書招搖撞騙,當我們都是傻子嗎!”
花紜斂眸,她不善沒理攪理,被他們嚇得她現在看見喬明遠就怵,不自覺地退到花從文身後。
“今天之前,老夫也不知鏡兒居然成了你未過門的妻子。”花從文冷笑一聲,眼中的輕蔑和不屑都快噴出來了,“私以為讀書人最看重臉面,為何喬先生卻不知?我家鏡兒最為乖巧溫順,從未與外男接觸。你個不知打哪來的野男人,還敢出言輕薄鏡兒,是當老夫死了、花家人都死絕了嗎?!”
喬明遠雙眉緊鎖,額頭布滿憤怒的皺紋,眼神兇狠而熾熱。氣息如火山噴發般洶湧:“老東西……翻臉不認人!”
花從文大聲嘲笑喬明遠,完全不把對方放在眼裡,毫不掩飾對他的鄙視:“老夫雖辭官,花府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登門的地方,喬先生區區國子監司業,請帖都遞不到老夫桌案上。即便鏡兒生前體弱多病,也不至於恨嫁到給你喬家為妻。”
喬家也算是鄞都的清貴高門,花從文如此羞辱喬明遠,顯然連喬家都沒放在眼裡。花從文對其他朝臣說:“諸位同僚都叫這狂徒騙了。我家鏡兒與他根本就不認識!”
“那這塊你認不認識?”喬明遠再次掏出花鏡的玉佩,“這山茶獨一無二,你敢抵賴?!”
“呦,還真是鏡兒的東西,”花從文剜了喬明遠一眼,“一年前鏡兒的墳冢被盜,恰好丟了這塊玉佩,原來被你這廝偷走了!還不快還給老夫!”
喬明遠急火攻心,頓時啐出一口血來。
花從文緩緩展開婚書,花紜看到上面漂亮的鶴體字,一眼就認出這婚書是誰寫的。
眼前浮現出枯槁的男人坐在桌邊,忍著骨肉的疼,一撇一捺地寫下“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時的場景。
花紜再也繃不住眼淚,萬萬沒想到在她絕望之時,依舊是他沖破層層枷鎖來救她。
投桃說,沈鶴亭的手腳都被李懷玉掛上了鐐銬,楓林寺由十級死士駐守。李懷玉圍著楓林寺挖了一條血池,養了無數條劇毒的蝮蛇,若身上沒有李懷玉特製的香粉味,定會被蛇吞入腹中。寺外山中滿是毒蟲,李懷玉還用了奇門遁甲之術,若強行闖入必然被藏匿的機關所殺。
層層關卡,防的就是沈鶴亭逃跑。
投桃跟太後說他實在沒辦法把沈鶴亭帶出來,花紜還以為他們再也見不到了。她低下頭,淚珠打濕了衣襟。
花從文舉著印有弘治帝私璽的婚書給身邊的朝臣看,“李鳳汀”三個字比花太公、梁青山的印還管用,只見一排排的朝臣跪下三拜九叩。他走到站在文臣首位的楊逸、閆巖面前,他們二人見了婚書,也跪了下去。
花從文最後來到喬明遠身邊,舉著婚書問他:“喬先生可看清楚了?”
喬明遠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誰能想到最後關頭花從文能拿出有弘治帝、蕭元英證婚的婚書,囁嚅道:“看清了。”
“既如此,老夫便不再廢話。”花從文把婚書收好,反問道,“喬明遠,你可知罪?”